理由很简单,他们两人都不愿意直视一个除了头部全身都缠满了绷带的人。
“真是受罪了……现在伤势怎么样了呢?”
“啊,嗯,已经恢复得不错了。”
“是吗,那就最好不过了。”
听着他俩刻意的答话,我差点笑出声来。我现在活像个木乃伊,哪里“恢复得不错了”?
“准备什么时候来学校?”
“总之,我希望尽量早点,但还是要看她的身体情况。”
校长先生双手相握,目光落在地上。单凭这个就能断言,一般大人们做出这个动作时,要传达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我知道这对还在进行康复训练的遥来说十分残酷,但我还是要讲清楚我们的规则。遥在进行钢琴技术考试的时候,为我们献上了非常精彩的演奏,全体考官一致同意赋予她特优生资格。那的确是精彩的演奏,可我要事先说明,特优生资格并不是三年不变的。特优生有三个等级,这里有一套根据本人成绩和课外获奖情况来决定相应等级的制度。现在,遥是C类特优生,假如获得了钢琴比赛前几名就能升一个等级,要是学习成绩下降了就降一个等级,最糟糕的情况是被剥夺特优生资格。当然,虽然立志走音乐之路,但你总归是个学生,如果出勤天数不够,还有可能留级。”
他的视线投向我的手指,只有一刹那。那种目光就像在看被碾死的猫——十根包扎着绷带的、胖乎乎的手指。确实,壬何人见了 不会认为这样的手指能演奏肖邦和莫扎特。
“当然康复训练和身体恢复是第一位的。不过,学校不能为你破例,因为一旦破例,学校的规矩就不再是规矩了。对此我十分抱歉,希望遥和你的妈妈都能给予理解。”
初次的三人恳谈会,仅仅五分钟就结束了。
当我从校长办公室往玄关走的时候,好几个人对我投以好奇的目光。特别是有几个女生用毫无顾忌的目光看着我,好像在思考着这个人的身体里是不是空荡荡的。尽管我在医院里也与很多人擦肩而过,可是在那里,绷带就如同黑夜的乌鸦一般不起眼,而在这里,我就好似滴在洁白床单上的一滴墨水。
“真是的!这算什么事儿呀!我说,遥,他们再怎么也不能这样啊,不通融也该有个限度吧。现在电影院还对身体有障碍者打折呢,他们可是收了比公立学校高得多的钱呢。”
“妈妈……”
“遥,明天就开始上学吧,妈妈每天接送你。”
“啊?”
“因为出勤天数而被降级,你也不愿意吧?不要紧,体育课什么的你就在旁边看好了。”
“可是……”
“我们现在去鬼冢老师那里,走吧。”
“嗯,为什么要去那里?”
“为什么?因为要去上课呀,你的手指不是能动了吗?”
正如您所见,我的手指还缠着薄薄的绷带,最多只能握筷子,还无法弹钢琴。
“钢琴,恐怕还不行……”
“不行?怎么会不行呢?你一定能行。你一直都是个勤奋的人,连新条医生都很敬佩你。他不是叫你出院后继续做手指的康复训练吗,仔细想想,弹钢琴不就是最好的康复训练吗?”
仔细想想?稍微想想也知道这是个愚蠢的理由。
“你的班主任是工藤老师,要是被他推荐的话就能参加钢琴比赛了。遥,加油哟,要让校长先生对你刮目相看。”
“妈妈,你在急什么呀?新条医生说过,康复训练很重要,但要耐心地慢慢来啊。”
“耐心地慢慢来?你没听到加纳律师的话吗?你要继承爷爷的遗产,必须要成为演奏家!”
妈妈那双盯着我的眼睛,变成了从未见过的颜色。为了继承爷爷的遗产而弹钢琴?这岂不是本末颠倒?爷爷是为了我能在音乐之路上前进才给我留下了财产——加纳律师明明是这么说的。
我本来想盘起胳膊表示拒绝,但我的双手很不争气,只是紧紧捏着衣服的下摆。
我们没有和鬼冢老师预约,直接上门。哪知鬼冢老师很快就开了门,脸上的笑容比平时还多了七成,我正纳闷呢,但一进门就明白理由了。
岬洋介在屋里。岬老师记得我的脸,向我微笑着打招呼。
在他面前,估计没有人会板着脸吧。
不过鬼冢老师的笑脸表明她仿佛也知道我们拜访的目的。
“以弹钢琴来作为康复训练……是吧?”
她的笑脸好像在告诉我们,这个说法听着就令人不愉快。
“确实有种东两叫做音乐疗法,但我这里不教这个。如果是来学如何演奏,我倒足乐意尽全力。”
“可是,老师,这个孩子从五岁就开始触摸键盘了,如果要让她的手指重生,难道弹钢琴不是最好的办法吗?”
鬼冢老师没有反驳。不,是不想反驳,而且摆着一副“再说也是无用”的样子,那露骨的表情就连我也能看出来。
再说也是无用,除非来实际弹弹看——她一定是这么想的,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谓恢复,可以理解为和原来水平相当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中山七里译者:谢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