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到名字的参赛者满脸堆笑地走上舞台。
“胡……胡说……老师,您脑袋没出问题吧?……您到底、到底有……什么证据……”
“当然不是一开始就蓄意掉换,最初弄错的人是妈妈吧。
两个人都被烧得黑糊糊的,其中一个几乎完全炭化,另一个还有气息并且穿着眼熟的睡衣,一般来说,妈妈都会认为活下来的那个是自己的孩子吧。而且你们身高相同,血型相同,心如刀绞的妈妈已经做出了‘这个是我女儿’的证言,无人会去反驳。当时,你失去意识也无法解释,所以你在病房里醒来之时大为震惊。可是,你没有能力与旁人沟通,也失去了解释的机会。周围所有人都在祈祷着香月遥的身体恢复,于是你的脸也变成了香月遥的脸。加之你之前还遭遇过事故,双亲在苏门答腊岛逆冲地震中遇难,祖父的死又让你变成完全的孤儿。你没有任何经济后盾,但如果以香月遥的身份活下去那就另当别论了。其实,你不敢说出真实身份还不是因为经济后盾的关系,而是因为一开始周围的人就强烈希望你是香月遥。如果死的人是香月遥,大家都会感到很悲伤吧。
考虑到这一点你只能保持沉默,然后不知从何时开始你决定以香月遥的身份活下去,因为你认为对于你自己以及家人,这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有个怀疑你的人出现了,那就是美智子。我刚才说她杀你是为了复仇,也包含了这层意思。你为了夺取财产把玄太郎公和香月遥烧死在家中,然后自己变成香月遥,这就是美智子对你的猜疑。于是我向她告知了你的身份,我说:‘被周围的人误会成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像的人是个悲剧……你认识的那个人是否愿意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需要再好好观察一下才是。’美智子听了这番话,注意到了你其实也是个被害者,对遗产完全不关心,而是全身心投入康复训练,被命运残酷地玩弄但还是不得不作为他人坚持下去,所以她放弃了复仇。要说证据,那从你开始进行康复训练,决定成为遥的时候就有了。你的脸变成了遥的脸,声音也完全走样,在表面上已经没必要花功夫。你们皮肤颜色与指甲形状的差异已经在受伤以及手术之后被完全消除,问题只在于完美地复制遥的癖好。于是自从取下脸上的绷带,你就拼命模仿遥的表情、癖好与说话方式。不过还是模仿得不完美,你犯了几处错误。”
“错误……”
“第一个是她的喜好。遥特别喜欢美智子做的糖醋里脊,晚饭时总是死皮赖脸地央求美智子做给她吃。但是你从小依从伊斯兰教的戒律,因为伊斯兰教禁止吃猪肉,所以你也无法接受用猪肉做的菜。同样的理由,你在用左手接东西时会很犹豫,所以这些生活中的小错误让美智子心生疑虑。不过,怀疑你的不仅是美智子,妈妈也开始怀疑你。我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但她身为你的家人,而且还有作为母亲的直觉,要怀疑你并不难,比如你的体味什么的。”
“体味?”
“这是妈妈把孩子紧紧抱在怀中时的特权。因为她从小就抱着你,会记得你的体味。虽然随着饮食的变化与药剂的注射,气味多少都会有点差异,但是,一个人本来的体昧还是不会有多大改变。”
啊,原来如此——听了岬老师的解释,我长久以来的疑问被揭开了。
那天,我向妈妈汇报我被选为钢琴比赛的参赛者,妈妈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那个时候刚好长出了新的皮肤,汗腺恢复正常,于是出了汗。我本来的体味,那与遥完全不同的体味—一那个人闻到我的体味,然后用不安的眼神望着我。
那是遥的主意。住在附屋的那一天,遥提出来我俩交换睡衣和房间。这也不是第一次,每当其他家人不在时我俩经常暂时交换衣服和房间。遥说这只是个游戏,但我心里明白,遥对失去双亲而且无家可归的我抱有一种内疚感,如果能暂时交换两人的境遇,她就会觉得心理平衡,而且,这个游戏也能让我心里得到几丝安慰。
于是我们交换了睡衣,我住进了玄关旁的房间,遥住进了主卧旁的房间。到了深夜,发生火灾,靠近火源的两人被卷人大火于浓烟之中失去了生命。我也亲眼看见在那个门被打开的房间中爷爷被人火所吞噬。正上方的天花板落在了遥的头上,以及自己被火焰灼烧。
之后的事情正如岬老师的推测。因为被发现的场所以及身上的睡衣,我被误认为是遥。因为此事没有什么可疑之处,爷爷和遥的遗体没有被解剖就直接被火化下葬,也没有确认身份的机会。一开始我好几次都想澄清自己的身份,但一看见遥双亲的脸,我的话就哽在了喉头。自己也曾深刻体会到失去亲入的悲痛,我不想让这些人再去体会那种痛苦。我也有向遥赎罪的意思,因为那天要不是我们交换房间,和爷爷一起被烧死的人应该是我吧。
从那天开始,我就逼迫自己作为香月遥活下去,但这并不容易。不仅脸变成了别人的样子,而且还必须模仿别人的语言和动作。不能有一丝疏忽,每天都充满了紧张与罪恶感,每天我都是提心吊胆地度过。遥的父母虽然都很温柔,但那温柔更是成为了威胁,所以尽管我嘴里叫他们爸爸妈妈,但心里从来没有那么叫过。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中山七里译者:谢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