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肖邦_[日] 中山七里/译者: 林美琪【完结】(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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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势均力敌?是哪个国家的谁和谁?」

  「或许出乎你意外,这两个人全是日本人呢。一个是有盲眼天才少年之称的隆平·榊场,另一个是这次参赛者中年纪最大的,叫做洋介·岬。

  2

  十月二日,第一次预赛的第一天。

  参加第一次预赛的选手必须先通过初选预赛,这次共有八十一名。第一次预赛为期六天,将从中选出三十六人进入第二次预赛。

  抽签结果,杨是明天出场。之前的比赛经验告诉他,前一天再临时抱佛脚也用处不大,因此他决定好好观摩自己感兴趣的参赛者。

  虽然康明斯基给了杨忠告,但他本身对远东地区的参赛者并不太注意。反正他们的演奏一定是像机器人那样零失误地扫描过乐谱一遍罢了。他比较在意的是其他参赛者,而且意外地这两人也是来自同一个国家。

  来自俄罗斯的瓦莱里·卡卡里洛夫与维克多·奥尼尔。目前看来,杨认为这两人才是自己的竞争对手。虽未实际看过他们的演奏,但两人都是荣获其他国际大赛的冠军或名列前茅。不知幸或不幸,这两人都是在第一天出场,对杨来说,正可以省去多跑一趟的麻烦而再好不过,但会场的反应却很不同。

  悬挂于会场入口的海报上,贴着表示追悼总统专机空难的黑色缎带。不仅在原本该光鲜亮丽的会场入口装饰黑纱,会场周边也四处可见身着制服的警察,十分醒目。既然是肖邦钢琴大赛,一定有各国的音乐界知名人士前来。而为了防范恐怖攻击行动,加派警察维安自是理所当然;此举不禁让人联想到这届比赛是在非常情势中举办的。

  踏进华沙爱乐厅,一时,杨几乎要忘了这里是波兰。

  塞满会场的听众当然大多数是波兰人,但亚洲人面孔超乎想象的多。

  原因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这次进入第一次预赛的八十一名选手中,波兰人有七名,但最多的是日本,有十七名之多,其次是俄罗斯十二名、中国十名、台湾六名、韩国四名。亚洲人其实占了近半数。对波兰而言,肖邦钢琴大赛是国民性例行活动,但从世界的观点,这是一场波兰、俄罗斯和亚洲几个国家的对决——有部分报纸下了这个带自虐和揶揄意味的标题,倒也不见得说错了。

  培养一名音乐家所费不赀。乐器、学费、练习场所。要给予完善的养成教育直到能够参加国内的音乐比赛,必得下重本投资,可想而知很多参赛者都是来自经济大国。观众们也都明白这个事实,似乎颇能接受亚洲势力抬头。

  问题在于对俄罗斯的态度就有微妙的不同了。例如杨正在看参赛者一览表时,有个男人从他前面走过去,竟用手指弹了一下俄罗斯参赛者的名字。说得更露骨一点,对为数不少的俄罗斯听众,波兰人投向的眼光其实相当冷漠。

  这全是起因于四月的总统专机空难事故。

  事故发生之后,遗族们前往斯摩棱斯克现场时,发现以波兰语铭记追悼文的花岗岩不知何时被撤换了。俄罗斯官方重新设置的追悼碑上的碑文比先前更简化,仔细一看,关于卡廷森林大屠杀的文字一概遭删除了。

  第二次世界大战当时,有二万二千名波兰军官惨遭苏联秘密警察虐杀,史称卡廷森林大屠杀,而这起不幸事件,旧苏联官方竟然长期隐瞒,因此两国外交陷入困境。之后,俄罗斯政府终于承认这起屠杀事件是由斯大林下令,两国好不容易有机会破冰时,又发生这个追悼碑被撤换事件,难怪波兰国内再次激起对俄罗斯的不信任,当中甚至有报导立论揭穿,总统专机的空难事故就是俄罗斯的阴谋。

  俄罗斯参赛者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场的。从前波兰还在共产党政权时代,苏联就常居幕后操控,因此大多数国民对俄罗斯人都没有好印象。尽管谁都没明说,但绝对不能把大赛的荣冠交给俄罗斯人这种气氛是俨然存在的。

  观众席终于停止嘈嚷,广播响彻全场。

  『上午场比赛。第一位演奏者,编号四十二号的瓦莱里·卡卡里洛夫。曲目是练习曲C大调作品十之一、练习曲升G小调作品二十五之六、夜曲第八号降D大调作品二十七之二、叙事曲第一号G小调作品二十三。钢琴是史坦威。』

  音乐盛典扯上政治和国家间的恩怨,这种违和感也传到本人身上了吧,卡卡里洛夫走到舞台中央,表情僵得好不自然。根据现场发送的小册,资料上写着他今年是二十岁,但鬈发下五官深邃又带着稚气,实在看不出年龄这么大。

  『瓦莱里·卡卡里洛夫。俄罗斯。』

  卡卡里洛夫带来的第一首曲目果然是练习曲十之一,这招是企图先以技术面吸引评审吧。

  劈头就是左手的强力打键。这首曲子的生命是奔驰感。和缓地奔驰,如滑行般奔驰,如跳跃般奔驰,鲁莽地奔驰。刻画左手的八度音时,要愉悦地变化奔驰感。

  听起来并无失误。尽管移位相当激烈,但音量和音色都掌握得十分均匀,运指也都依指示进行。问题在于能不能在如此高难度的演奏技巧中加进抒情表现,但这点他表现得很好,不,是好极了,郁积于胸的热情完全释放出来了。

  边分析边聆听,杨突然被一种奇妙的感觉困住。自己明明也用同样的技法弹奏同样的曲子,却分明跑出不同的音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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