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觉得,如果真跟张旭有关,那也不一定就是他要蓄意害赖夏生。很可能两个人打完篮球,或者碰上面后干脆没打篮球,一起去了什么地方,然后喝了点儿小酒侃了会儿大山,之后张旭回了家,赖夏生自己借着酒劲乱串,跑上山后自己把自己烧死了。他为了怕赖家人怪罪到自己头上,于是干脆就不承认自己遇到了赖夏生的事情。”
白胖子有了章程,“那好办,调查一下赖夏生尸体下面发现的白酒是在哪儿买的不就行了吗?赖夏生自己肯定不会攥着瓶白酒去打篮球吧?张旭也不可能带着那玩意儿去篮球场,那么那东西要么是他们现买的,要么是张旭后来从家里拿的。”
有时候真相往往出乎意料的简单。那是因为人们的猜测和想象都太过丰富。世间的事再大,都翻不过人类的大脑鸿沟。
但是还有一点是实打实的难题。那就是瓜婶的目击证词。她为什么能在几乎是同一时间点,看见了远在好几里之外的赖夏生?李出阳记得原先有个挺玄乎的说法,说有人死前会灵魂出窍去完成自己一直牵挂的事情,难不成瓜婶是见了鬼?那这赖夏生也是没出息透顶,死了死了还特意为这二百块钱兴妖作怪。本来挺沉痛挺邪门的一件事,也算是被这个梗给毁了。
出阳和白胖子走着走着就回到了老村长家。刚一到门口,就发现那门口停着辆警车,想必是派出所民警已经登门了。让出阳没有想到的是,民警们已经控制了一位嫌疑人,这会儿正和赖家人以及街坊们警民联动开展工作呢。
这个嫌疑人名叫曹飞鹏,据说以前算是个赖夏生的狐朋狗友,后来两人因为都看上了村口的一个小门脸儿闹翻了,本来关系就不牢靠,后来直接发展成了竞争敌手,还因为积怨太深在很多场合发生过冲突。老村长一家对二人势如水火的关系很是认同,据赖春生说,弟弟当初看上了那门脸儿想开个洗车铺,曹飞鹏当时也想盘下来经营个小超市,反正双方明争暗斗许久,本来赖夏生都说服了房东快要签合同了,曹飞鹏又到处去散布赖夏生借助老村长力量以权谋私的流言,老村长很是悲愤,只能劝儿子忍痛割爱。但赖夏生咽不下这口气,在曹飞鹏超市开张后总是隔三岔五去找碴儿,今天说买的可乐漏气了明天说买的方便面碎渣了,搅得曹飞鹏家不得安生。曹家人总说,幸亏自己家开的只是小超市,这要开了家医院,赖夏生非得躺在手术台上自杀然后嫁祸他们草菅人命。
这个人倒是有动机。而且据举报他的人——住在超市隔壁的徐六叔讲,今天整个上午他都没见到曹飞鹏的人影。平日里他就在超市里卖货收钱,今天上午倒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他家里人都不知他行踪。
徐六叔此刻正待在赖家的饭厅接受民警的询问。而曹飞鹏被另外两个民警看守在赖家的客厅。曹飞鹏像是受了风寒,一边打喷嚏一边擤鼻涕,情绪也很差,好像一个随时会自爆的病原体。大家能躲开的都躲开,跑到徐六叔身边去听热闹了。
民警问徐六叔:“您怎么知道他整个上午都不在家里?”
徐六叔是个粗人,说话都是破锣一样的烟酒嗓:“嗨,今天我家狗没拴住,跑外面去了,我就去找狗。我家的狗可仁义啦,平常根本不乱跑,也不跟生人走,熟人喂它没我点头它都不敢接吃的。我们村啊,狗这么多,还就是我这条最可人疼……”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儿,民警咳嗽一声,“跑题了。”
六叔一愣神,赶紧找正话题,“但就是今天没拴住,我赶紧去找,找到老曹家时发现飞鹏就不在,后来我去另外几个街坊家找了一圈儿还是没找到,我又到老曹家超市里买烟,发现他还是不在。因为我买的那牌子的烟他媳妇找不到,我就顺道问了一句他去哪儿了,结果他媳妇也说不知道。警察同志,你说这是不是挺可疑?”
“当时是几点?”
徐六叔使劲儿嘬着口里的烟,吞云吐雾,颇费心神地想了半天,“具体时间我忘了,反正就是大家都去山上看老赖家祖坟被刨了的时候。当时我儿子还问我去不去看呢,我说狗没找到,我先踏踏实实找狗,结果到现在还是没找到。”
六叔说着还看了眼玻璃外面的正房,显然是怕自己的检举被曹飞鹏听了去,于是脖子一缩,声音压低,好像破锣连上了低音炮。
“我就觉得吧,虽然我和他街里街坊的,关系处得并不差,但老村长家遭了这种事,我必须站出来说句话。老村长那么一个体面人儿,儿子死得那么不明不白,我看不过去。”
老村长坐在窗口默默抽烟。烟雾飘过之处,朦胧得让人压抑。
曹飞鹏是个鼠辈,而且好像染了风寒,在正房里一边号啕大哭一边打着喷嚏,天雷滚滚。
一行人赶紧过去查看,发现他死拽着八仙桌子腿,好像新婚大闺女舍不得出阁一样涕泪横流,一边控诉自己冤屈一边咒骂赖家人诬陷。派出所两个民警都是小实习生,怎么拽他都无济于事,幸好带头的那个老民警见多识广,飞快摘下腰间手铐,冲着曹飞鹏大臂一挥,曹飞鹏想躲,才发现已经晚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曹飞鹏被拷在了桌子腿上。他止住哭喊,抬了抬桌子腿,发现岿然不动。八仙桌子上有个超大个的香炉,香火缭绕青烟扶摇,有种压倒一切邪念的庄严冷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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