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孙小圣和李出阳还是被关了禁闭。
就在老薛和老谢应接不暇地面对闪光灯和话筒的时候,李出阳和孙小圣就拎着行李住进了禁闭室。说是禁闭,其实就是住在单位不让回家,每天反思自己的错误,然后写在纸上做思想汇报,随时等候领导过来验收。孙小圣觉得挺委屈,他一没疏忽二没违纪,完全是点儿背加巧合,怎么就落到如此田地?
李出阳同样心有不甘,但还不至于像孙小圣一样要死要活。到这会儿他也不怨孙小圣了,一是怨起来性质就变了,就成了推脱责任,有些下作;二来这件事事出有因,孙小圣并没有玩忽职守,顶多算是处置失当——以他的能力,这也在情理之中。最重要的是事已至此,再怎么琢磨都是徒劳,还不如多留一些脑细胞好应付接下来的非常时期。
禁闭室就是办公楼二层的一间空屋,原先是保洁大姐的宿舍,保洁大姐搬走后就一直空着,这回可算派上了正经用场。薛队让俩人把细软都搬过去,又让他们撕掉了墙上原先保洁大姐贴的育儿海报和帅哥挂历,暂时闭门思过。每天薛队亲自给他们送饭,然后与他们简单会晤,了解思想动态,关注改造进程。最重要的是这俩人犯相,要预防俩人再出什么幺蛾子。薛队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什么乱子都是闲出来的,于是郑重要求他们每人每天不能间断写思想汇报,等待组织审查。
任何人听到后半句都会吓得半死,但对于出阳和小圣来说简直就是解脱的一天,因为从俩人共处一室的第一天起就摩擦不断。孙小圣晚上打呼噜是一系列矛盾的炮捻子。小圣的呼噜比较超现实主义,用出阳的话说完全不是人的动静,有点儿像鸡鸣和牛叫,而且毫无频率,诡谲惊乍。李出阳睡觉本来就轻,常常刚有个梦的轮廓,就被突然发作的小圣强拉回现实。更可气的是,在出阳惊醒后,孙小圣又归于平静,赐给出阳一个入睡的缓冲,然后在他又开始犯迷糊的时候强烈爆发,不偏不倚地再次将他震醒。如此反复,李出阳被折磨得夜不能寐,眼圈黑得像挨了揍,五脏六腑也沉得不行,白天跟孙小圣当然就没好气。孙小圣也是贱骨头,原来在跟黑咪在一个宿舍的时候,各种洗漱用品总是忘了买,多半都是向黑咪讨,现在和出阳住在一起,免不了就要管他借。这天他要洗澡发现没有浴液,向出阳借,出阳不借。孙小圣坐在床铺上气哼哼几秒,然后脱光衣服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像只晾膘的猪:“从今儿开始,我不洗澡了!也不洗脸不洗脚不刷牙了!”
“行行行,你去拿吧,在我盆里。”李出阳停住写思想汇报的手,不耐烦地给他指。
“这就对了,于人于己都方便。”
“不是那个!那是洗衣液!”
中午俩人又吵了起来。事情是这样的,李出阳托苏玉甫给自己买了几包零食,有虾条、萨其马和干脆面。小圣想吃,出阳不给,心想这和浴液不一样,有种你就绝食饿死在这儿,我也算替天行道了。小圣骂骂咧咧几句没当回事,跑水房刷鞋去了。李出阳捏了袋干脆面边听歌边吃,快吃完了想起阳台上还晾着自己衣服,据说一会儿有雨夹雪,就扔下袋子马不停蹄地去收衣服。孙小圣回到宿舍后没事干,拿起铅笔往墙上画正字,算着自己被禁闭了多少天。刚拿起来就发现笔尖儿折了,于是跑到桌子上拿刻刀削铅笔。他看见李出阳扔在桌上的小半包干脆面似乎吃完了,就把铅笔屑都削到了那里面。当时他还想,别看我啥也没预备,但素质可不是盖的,不像李出阳这家伙万物齐备,但光制造垃圾了。
一会儿李出阳拖着衣物回来,看孙小圣又上床挺尸了,让他赶紧收拾收拾,说老薛快送饭来了。孙小圣起来指挥:“你先把你方便面袋子收了!”李出阳抓起袋子,扭脸找孙小圣毛病,说:“你也把你的鞋刷子收起来!”说完出阳想起干脆面还有个根儿,拿着袋子往嘴里倒,孙小圣还没来得及拦呢,出阳嘴里都嚼上了,嚼了两口觉得不对劲,噗地喷了孙小圣一脸。
出阳跑出去漱口,回来指着孙小圣破口大骂:“你找死是不是?”
“我以为你吃完了!”孙小圣拿着鞋刷子正要收,现在干脆防身用。
“吃完了我还摆桌上干什么?”
“你不是一贯如此吗?”
李出阳一把揪住孙小圣的头发,孙小圣哎哟哎哟地弓起身子。这时老薛拎着两袋子午饭推门进来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俩人一愣,赶紧把表情松弛下来,李出阳挤出一个随机笑容:“孙小圣让我帮他拔白头发,我这正要动手呢。”
李出阳什么都好,就是不会演戏,笑得热情洋溢口露尖牙,又古怪又恐怖。老薛上前拍着他在孙小圣一头杂毛上的拳头说:“拔白头发有这么拔的?你这分明是要把他脑袋拧下来!”
李出阳这才想起收手。孙小圣呻吟几声,出于大局还是忍痛装腔:“是这样的,我确实是让他拔头发。白头发太多了……”
“行了行了!”老薛懒得再问,心想,自己不能成为第三个神经病,于是扔下饭就走了。
食堂今天发了柿子。柿子是入冬前摘的,冻在冰柜里被厨子忘了,快坏了才被拿出来凑数。孙小圣打小喜欢吃这个,摸着柿子发现已经化软了,噘着嘴就要嘬。李出阳嚼着一大口米饭说:“你要吃别跟这儿吃,回头又弄一地。”
52书库推荐浏览: 马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