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后过了数周,当手边的现金与食物见底,衣服、鞋子和脚底都破烂不堪时——我和爱丽丝抵达了那个远离W州的地方。
克里夫兰教会是个树木环绕的安静地点,庭院里开着美丽的红玫瑰和黄玫瑰。
牧师尽管十分惊讶,依旧慎重迎接来访的我们。牧师长得像罗尼,是他的弟弟。
他问我们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便拿出罗尼的十字架,背面刻着克里夫兰教会的地址。
罗尼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究竟是不是要我到教会,我也不晓得。没有亲人又不能依靠警察的我们,已经想不到其他能求助的地方。
爱丽丝对睁大了眼睛的牧师说道。
——爸爸和妈妈遭到土石流波及。
——这个男孩子是我的朋友,一家人来玩,但他的父母也被土石淹没了。
——虽然投靠过远亲,但很快就被赶出门。
——这个十字架是爸爸和妈妈的遗物。从哪里来的我也不知道。
——土石流之前,有位牧师来访。他是一位高大而且长得很可怕的牧师。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认识爸爸和妈妈的。
罗尼的弟弟默默听完这些充满笨拙谎言的说词。最后,他一脸哀伤双手交握——并且露出安慰的笑容,将手放在我们头上。
这么做很接近赌博,但拜访教会确实改变了我们的命运。短期之内,我和爱丽丝就这么I同在教会生活。
我们“不希望让别人知道”的请求,罗尼的弟弟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说不定,他已经隐约察觉爱丽丝是凯特的女儿。我们得到了新名字“法兰奇”、“罗宾”,开始过新的人生。”坦尼尔家的事件,到头来完全没上过新闻。
有人调查过吗?真要说起来,就连有没有人知道他们一家人失踪都无法确定。远离W州的我们无从知晓。我们没听到传闻,警察也没来找我们。
事情发展一如那家伙的期望,坦尼尔家的惨剧埋葬在黑暗之中。
唯I的救赎,就是那家伙似乎也不知道我们还活着。然而,也不能因此安心。这里是凯特的家乡。尽管麦考潘家已经没了,凯特他们依然留在人们的记亿里。爱丽丝的身份有可能穿帮。
在这种事发生之前,自己非得离开不可——爱丽丝说道。
我无法挽留。仍是小孩的我们,没办法不仰赖他人相依为命,也不可能找到愿意同时照顾我们的家庭。考虑到所在地可能让那家伙得知,我们待在一起算不上是个好主意。
在罗尼弟弟的鼎力相助下,很快就找到愿意收养爱丽丝的家庭。尽管脑袋很清楚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当离别时刻到来,依旧让我感受到撕心裂肺般的痛苦。
离别的前一晚,在教会举行小小的送别派对后,我和爱丽丝走到庭院,聊起回亿。那段短暂却快乐的日子。前来教会的旅程。在教会平稳的每一天。
我无法将那场惨剧说出口。因为我知道,一说出来就会让人心碎。爱丽丝大概有同感,没有提及那件事。
“……多保重。”
“嗯I你也是。”
对彼此说完这些之后,我和爱丽丝嘴唇相叠。
漫长的岁月流逝。
我成为克里夫兰家的养子,走上神学之路。
这不是因为有了虔诚的信仰。虽然,我实在不认为对父母下手的自己,有资格传播神的教诲,不过罗尼的弟弟一脸认真地开导我。
——神职人员需要的资质,既不是相信神也不是没犯过罪,而是与弱者同在。这一点你做得到。
这么开导我的他,在我当上牧师的两年后——一九六六年,因病去世。
我继承教会,尽身为神职人员的责任——而且没有一天不想起坦尼尔家的事件*那个事件就是我的罪,无法忘怀。“自己替坦尼尔一家与罗尼带来灾难”的念头,不但没消失,反而愈来愈强烈。
就在这时——在我二十七岁的时候,爱丽丝来了一封信。
因为工作来到附近,想见个面——内容是这样。分别以后,我们虽然有信件往来,但因为觉得不该待在对方身旁,所以从来不曾见面。
约定的那天,我来到信中所写的地点I邻近教会的市区一角时。
“……艾利克?”
背后有人叫我。
我转过头去,一名陌生的女性站在那里。
暗褐色短发,看似男装的套装与皮靴。以女性来说偏高的个子。无论翻找记忆的哪个角落都没有底的体型。
不过——那个上翘的眼角,以及意志坚强的五官,我想忘也忘不掉。
“爱丽丝。”
“好久不见,艾利克。”^
语气令人怀念的爱丽丝,面带微笑。
“还好,没认错人……一开始我还不知道这人是谁呢。”
爱丽丝递出装有红茶的杯子,自言自语似地开口。
被带进她下榻旅馆的客房后,我怀着坐立难安的心情接过杯子。她虽然笑着说“我已经付了双人房的钱,被看到也没关系”,但这的确不是什么值得赞赏的状况。
“差那么多吗?”
“差很多……嗓音和体型都是,简直换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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