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惊叫着跑进了六楼的写字间,如果刚才她再摔出去一点,只要一点点,她就会像那个女人那样,身体插进了钢枝里。她不敢再想,只一心寻找着出路。写字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同样的安静、黑暗。她又听到了歌声,她顺着歌声走,蜿蜒曲折的写字间在黑暗的楼道里延伸,歌声终于停了,她也停了下来。
她向着眼前的发光体看去,在黑暗中,前面是那样亮。她一步步向前,歌声忽然又响起来,从前面的那一团光亮里发出。终于看清了,那是一个巨大的容器,里面灌满了清水,容器是一个巨大的密封的透明玻璃缸。缸里立着一个巨大的青花将军罐,罐身艳丽,开光区内描绘了亭台、椅窗美人、嬉戏的儿童、高歌的百灵、报喜的喜鹊。缸底还铺了青花的瓷砖,更显水色潋滟。
清冽潋滟的水里,一瀑酒红色的发在水里张扬,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靠着玻璃缸底的青花瓷砖而卧,尽管几撮头发挡住了女人的脸,但那饱满圆润的胸部,细长的腰,身体靠着、斜卧时的挑逗引诱都极具风情,那姿势她看着很熟悉。而女人的身后就立着那艳丽的将军罐。那场景就如一幅美丽的画,一件妖娆完美、布局精美的艺术品。
女人曼妙胴体在水里盛开,胸前一点红刺痛了陶瓷的眼睛,那里挂了一串围满白珍珠的鸽血红宝石项链。
忽然间,陶瓷害怕起来,她怕看见的死去的女人就是她自己。
“你为什么害怕?”水里的女人幽幽地问,“你也已经死了,还怕什么?”
“你胡说。”陶瓷捂住了脑袋。
“你从九楼摔下来,‘嘭’地砸在了阳台上,阳台上的尖头围栏铁杆尖尖地竖着,一根根地刺破你的皮肤,刺穿了你的身体,所以你已经死了。”水泼微漾,酒红色的发随水漂着,那张脸她看见了,是陆露的脸!胴体尽管诱人,与在画舫上见到的姿势一样,但那突出的眼,因恐惧、怨恨、死亡而突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睚眦欲裂。
陆露翻起的眼白一眨,嘴角溢出了一缕血,她在水中诡异地看着陶瓷,唇角掀动,做了一个口型:在你左右。
说完那句话,陆露嘴巴一张,吐出了一块青花碎片。
陶瓷看得真切,就是那碎裂的、只有一半的团蝠瓷杯。她在C区九楼看见的碎成两半的瓷杯,遇到鬼保安后,瓷杯就不见了,随后在死去的洪菱手里有半边,而在陆露这里有另外的半边……
陶瓷一下子想起来刚才摔下来的情景,一排铁杆上插着一个人,每根铁枝都刺穿了她的身体,鲜血沿着被扎破的身体窟窿流下来,流了一地,一直一直流到这里。她迅速地往回走,走到了阳台前,那里插着一个女人,头部朝下,无力地搭在铁枝间,她颤抖地伸出了手,将女人的脸扳起来,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她自己的脸。身体上忽然破了好几个血洞,血汩汩地喷出,身体开始感到剧痛,从血洞里感知到剧烈的痛。
“是吧,你已经死了。”陆露在另一头笑着向她招手……
“啊——”陶瓷挣扎着挥动手臂,忽然一痛,手被死死钳住。
“醒醒,小瓷醒醒。”
她拼命地睁眼,对上了Easun焦灼的眸,原来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见她醒了,他又恢复了冷漠,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陶瓷见是他心头一喜,但见他冷漠的神色、抽离的手,她心底一凉,终是站了起来,推起旅行箱准备离开。她的手牢牢地搭在了箱柄上,但任她怎么推,箱子仍是不动。她松开了手,看着他。
“你要去哪儿?”他没有看她,只牢牢地抓着箱子。
她没有答话。他叹气,手抬起,紧紧地扣住了她的肩膀,他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她肩膀。
“只要你亲口对我说,只要你说,我都相信。”他看着她,他的眼神那样无助,似在恳求。
努力含住的泪水,终于决堤,她一字一字地道:“我和他什么事也没有。”
Easun一把抱住她:“我信你,我只信你!”
他终于放下了他的骄傲,陶瓷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抱紧他,生怕他马上变了脸,再不相信她。
“那么勤奋?”Easun从后面环住了她。她盘腿坐在床上,笔记本上刚敲出了一篇几万字的中篇恐怖小说《青花咒·鬼葬》。那是根据她的梦境编写的一个故事,她略一思索,就要按下删除键,她的手被Easun一把握住。
“删了,你会后悔的。你那么珍惜写下的每个字,每个故事。”
“但是如果被凶手看见了一定会模仿,那会有更多的牺牲者。”陶瓷开始感到害怕。
他感觉到了她的惧意,搂过她,轻声说:“那就先别发表,也别投给出版社,先保存着。等抓住凶手了,一切真相大白后,再出版吧。创作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艺术的体现,尽管是恐怖小说,但同样是追求美的过程,绝对不是杀人的凶器。”
“你真能感受到美吗?我一直觉得恐怖小说、悬疑小说总是不停地有人死去,这样才会让人去追寻真相,渐渐地,也就写麻木了,忽然觉得我是不是该放弃,写些更美好的东西。毕竟现实生活里哪有那么多犯罪,那么多被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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