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日本,是他们舍身取义换来的!有些外国人说敢死队是一种自杀式恐怖攻击,岂有此理!他们是为祖国跟心爱的人奋战、凋零的战士!我们日本人应该尊敬他们,抬头挺胸活下去,才能抚慰他们在天之灵!”
你听了怜司此番言论,不禁心想:啊,这人真单纯啊。他居然有脸将那群为爱而死的人,跟自己相提并论。
怜司身上散发出耀眼的光辉,嘴边飘散出迷人的芳香。
“身为这个家的一分子,我愿意为了老爹跟各位上刀山下油锅,死而无憾!”
怜司㭴锵有力的发言,听在众人耳里实在讽刺;你只能挤出尴尬的笑容,山井、梶原跟渡边的表情也五味杂陈,只有神代笑容满面。
“太感人啦,干男,你真是个铁铮铮的日本男儿啊!”
“嘿嘿。”怜司腼腆一笑,“啊,对了。如果大家有空,今年八月十五日,不妨一起去靖国神社㉚吧。”
㉚靖国神社供奉明治维新以来为日本战死的军人及军属,其中包括十四名二次大战甲级战犯;八月十五日则是二战终战纪念日,在这一天前往靖国神社参拜,通常被视为对军国主义的肯定。
“喔,好啊,当然好。日本人当然要去靖国神社啊!”
“就是说嘛。”
“你们没意见吧?”
你没有回答神代的问题,只是看着客厅的时钟说“啊,我该走了”,然后离席。晚上九点刚过。网咖的上班时间是十一点,但是通车到吉祥寺得花不少时间,因此你习惯在这时间出门。
踏出客厅时,身后那伙人正好说定八月十五日要去靖国神社,怜司开心地说:“我好期待喔。”
你心头一宽,至少你没有对怜司开空头支票。
从吉祥寺站徒步五分钟即可抵达你上班的网咖,就位于井之头大道旁的砖造商业大楼二楼。
大夜班通常在刚换班时最忙,赶搭末班车的客人才刚走,赶不上末班车的客人马上进来把网咖当旅馆,简直兵荒马乱,打扫跟收银都忙得焦头烂额。
这一天的大夜班有三个工读生。你、在附近读大学的二十岁大学生,以及同一所大学毕业的二十三岁打工族。你在人生经历上算前辈,但在打工资历上,他们比较资深。
刚开始时,你打扫包厢和收银动作太慢,有时会挨客人骂、有时会搞砸事情;但习惯后,做起来倒也不难。
你像个机器人般埋首打扫跟收银,唯有今天,你希望工作越忙越好,最好忙到让你没空想东想西。
回过神来,已经半夜两点了。客人不再进进出出,网咖的时间就此停滞,直到黎明才会再度流动。
计划差不多该启动了。
他们会将醉醺醺的怜司绑起来塞进厢型车,载到三鹰那条小巷。至于梶原,则先去跟司机会合,一同前往现场。
接着,让怜司躺在地上,大家合力压住他的身体,司机再开卡车辘过他的头。
然后,将现场布置成怜司在路边喝酒醉倒的模样,所有人马上离开,只有司机留在原地打电话报警——
一闲下来就开始胡思乱想。
你想屏除杂念,索性到开放座位区整理书柜,此时一个穿着粉红色运动服的小女孩忽然从走廊转角冲出来,差点撞到你。她年纪很小,大概才三、四岁。
“站住!”
女孩的妈妈从后面追过来,一把抱住她。
“不好意思。”
女子向你鞠躬。
她红褐色的脸上冒着疹子,和以前的小纯一模一样,你一眼就看出那是异位性皮肤炎。
她怀里的孩子也瘦巴巴的,脖子上冒著相同的疹子。
两人头发都有点湿湿的,大概才刚从转角的淋浴间走出来。
女子抱着小孩,匆匆走进禁烟区。
按照规定,未满十八岁者不得在深夜进入网咖,但若有家长陪伴,这家店其实不会特意刁难。
你记得上星期换班时,那对母女也来过,而且穿着跟今天一样的运动服。
是常客吗?不,她们八成已经把这里当家了。
无家可归的人把网咖当成临时居所的情形其实并不少见。一般出租公寓需要支付押金跟礼金,算一算大概等于五个月的房租,付不出来的人要不就是当游民,要不就只能住在网咖。从前阵子起,这些住在网咖的人多了个称号,叫做“网咖难民”。
那对母女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们也失去了重要的依靠吗?她们是神代口中“潜藏在社会上的弃民”吗?
不,或许并非如此。
她们可能只是连续两个周末都出来玩,却两次都错过末班车,只好连续两周住在网咖。
说不定她们是一对幸福的母女,没有失去任何依靠。一定是这样的。
你在脑中任意猜测陌生人的境遇,一边回到柜台。今天担任值班经理的打工族对你说:“河濑太太,该休息啰。”
“好。”你还不习惯这称呼,迟疑了一下才答腔。
你对外宣称自己叫河濑阳子,去年十一月与河濑干男结婚,夫妻定居在三鹰市;经济不景气,为了多少贴补家用,你从三个月前开始来这家网咖上薪水较高的大夜班,一周打工一次。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葉真中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