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护理师停下脚步,说了声“请”,接着开门进入房间。
房间大约四坪大,墙壁是低调的乳白色,你右手边的墙边有座小神龛,正对面有一扇类似货物输送口的对开门。
房间中央有一张盖着白布的担架床。
白布下显然有具尸体,尸体的头正对神龛,下方似乎铺着干冰,微微冒出白色雾气。
“请确认。”原岛说。
你站到担架床侧边,护理师小跑步绕过来说了声“请”,掀开盖在脸上的白布。
那是一张奇妙的脸。
尽管看得出是怜司,这张脸却比你印象中更细长、更扁平。原本高挺的鼻梁碎了,右耳也裂开了;白皙如陶瓷的肌肤少了好几块皮,肌肉纤维显而易见。
原来脸部被车压烂,是这种下场。
怜司那张俊秀的脸庞毁了。
怜司死了。
单纯的怜司。全心全意相信神代跟你的怜司。可怜的怜司。
“啊!”你不禁悲呼一声,紧接着泪如雨下。
你不是在演戏,也不是假哭。
生理反应比心理快了几秒。不久,一股悲伤油然而生,令你心如刀割。
明明向神代提议杀害怜司的人是你,尸体的惨状却仍令你哀伤。
“您没事吧?”
护理师递给你一块白色小方巾。
你拿起方巾捂着脸,嚎啕大哭。
“这是您先生,没错吧?”
你听见原岛的声音,抬头一望,只见身旁的螳螂男对你满怀同情。
“是。”你挤出声音点头。
“这样啊……谢谢您。”
原岛朝护理师使了个眼色,他才赶紧将白布盖回怜司的脸。
“河濑太太,请往这边走。”
你顺着原岛的话,来到走廊。
“请坐。”他示意你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你用护理师给你的方巾捂着眼睛,反复深呼吸数次。每深呼吸一次,你的心情便越来越平静。
原岛并没有坐下,只是站在你旁边,万般惶恐地朝你一鞠躬。
“辛苦您了,请节哀顺变。我知道您很难过,但方便请您到附近的派出所谈谈吗?”
这番话将你从悲伤拉回现实世界。
对了,按照计划,你必须加强这名警察对你的印象。
神代说,警察对一般民众的态度通常取决于第一印象,只要没有强而有力的证据,印象就不会改变。
你得努力扮演一个结婚不到半年便痛失丈夫的可怜女子,好说服这名螳螂警察。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阳子,回家吧。我想念你的身体啊。啊,对了,你生日快到了吧?我们刚好认识一周年,干脆来办个庆祝周年兼庆生的庆功宴吧。”
杀害怜司两个多月后,时值十月中旬,神代说了以上这番话。
以结论而言,计划非常成功。
警察深信这是一起意外,没有解剖怜司的尸体,车祸隔天就办好返还遗体的手续。
警方跟检方数度传唤你接受侦讯,但多半只是问你希望司机接受什么样的惩罚。
“其实,我先生也不应该睡在路边。”你表明不希望肇事者过度受到苛责,问话者听闻此言,总是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他们大概从一开始就认为司机不会遭到起诉吧。果不其然,以汽车驾驶过失致死嫌疑被捕的新垣清彦,最后得到不起诉处分。
车祸资讯已登录于“汽车安全驾驶中心”,保险理赔所需的意外证明文件也确定发给。
换句话说,警方已用白纸黑字证明“这是一起不折不扣的意外”。
你立刻申请寿险跟共济保险的身故理赔。合约载明两年内的意外将视为“早期意外”,但保险公司没有刁难,一个月后便支付身故理赔保险金。寿险跟共济保险加起来共计七千多万圆。
然后,新垣投保的强制汽车责任险也给付了最高理赔金额——三千万圆。
计算意外身故赔偿金时,必须加上被害人丧失劳动能力的损害赔偿,也就是“所失利益”。你虽然以“自由业”为名目帮怜司投保寿险,但事实上他失业,也没有所得;即使如此,“所失利益”也不会是零。没有所得的人跟低所得的人,将来也有可能赚得更多,考虑到这一点,只要身为劳动年龄人口,所失利益就会以各年龄层的平均所得来计算。因此,假如受害人具有劳动能力,汽车强制责任险通常都会支付最高额的赔偿金。
身故理赔加上赔偿金,共计约一亿圆。
连一块钱都赚不到的男人,居然能用命换来这么多钱。
钱一入帐,你马上就到金融机构谎称“我得帮老公还债”,分成几次将所有钱提领出来,交给神代。
所有手续办好之前,你一直住在“三鹰Ester”,一次都没有回去鹿骨的神代家。从去年年底假结婚、搬入此处定居到现在,出入这一户的人只有你。左邻右舍可能会认为你独居,但反正只要警方视本案为意外,就不会调查被害人遗孀的生活圈。
你一个礼拜大约会和神代他们在外头见一两次,以便给钱、报告近况。
如此这般,计划越来越接近终点时,你却突然如梦初醒,萌生一个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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