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泡沫经济的迪斯可舞厅在同年开业,证明了他们的天真。主打一年四季都能滑雪的奢侈游乐中心接着跟进,宛如一场笑话。
镇上的高三生分成两派,一派梦想着上东京打拼,一派想留在眷恋的故乡,你完全是前者。
(这里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曾几何时,这个念头占据了你的脑海。
你在家里拥有自己的房间,但这个家却不是你的避风港。父亲鲜少回家,一个月说不定还说不上一句话;母亲眼中只有早已不在人世的儿子。你觉得自己仿佛寄人篱下,住在家里只感到窒息。
学校教室里有你的座位,但也不是你的避风港。班上几个很有人气的小混混喜欢瞎起哄,你却不知道哪里有趣。不过,你也懒得参加社团,没有特别热衷的活动,放学后总是和几个跟你一样朴素、不起眼的女生组成小团体,聚在教室角落喝着铝箔包果汁,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聊着“好累喔”“超累”“好想交男朋友”“我也是”“昨天的广播节目啊……”边吃饭,嗅不到丝毫青春热血的气息,那个环境同样令你感到窒息。你觉得自己不属于任何圈子。
当时录影带出租店和快时尚服饰店尚未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占据镇上的主要街道。你居住的小镇——三美市车站前只有小型商圈、农田和民房,看在女高中生的眼里,等于什么都没有。
脚踏车是你唯一的交通工具,家乡就像狭小的金鱼缸,不论去到哪里,都无法摆脱这股窒息感。
所以你向往东京。·,
从杂志和电视上看到的东京街头攫住了你的目光。正如飞虫的复眼无法抵抗捕蛾灯的诱惑,一心只想飞去那耀眼的地方。
听说原宿有走在流行最前端的综合潮牌服饰店。听说竹下通的徒步区每周都会举行街头演唱会。听说某知名私立大学的男生常在涩谷中央街结伴出游。听说圆山町新盖的Live house大到可容纳一千人。听说滨海区的迪斯可舞厅一家接着一家开,每天晚上都有冶艳的姊姊们去那里跳舞。
(只要去了东京……)
(待在这里没用。只要去了东京,或许就能找到我的容身之处。)
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你是这么认为的。
同年播放的电视剧也跟着煽风点火,除了标题就有“东京”二字,女主角还是一个能对意中人大方说出“上床吧”的职场女性。她在运动用品公司勤奋工作,住在宽敞又时髦的公寓里,尽管最后没和意中人修成正果,但她直到最后一刻都忠于自我。
你不认为自己有像她那样的本事。你只是想在东京一个人生活、在东京的公司工作、和东京人相恋。
现实是残酷的,你没有去东京的手段。
电视上,艺人们谈起出道经历时总是说.·“我十八岁就离开家乡来东京打拼了……”但你不曾认真打过工,连租屋方式都一知半解,认为自己很难如法炮制。
如果能考上东京的大学就好办了,但那也是痴心妄想。
你的高中成绩不好不坏,全国模拟考的分数刚好落在中间。你很平庸,不像小纯那么优秀,乡下姑娘想靠普通的成绩上大学是有困难的。
在那个年代,女性念大学的比例不到百分之二十,虽说和母亲那个时代相比,已经进步多了,但大学学历仍未普及化,对你来说尤其困难。你出生于战后第二波婴儿潮的高峰,竞争激烈,身边能念大学的女孩都是读县立升学高中的“天才”。
平凡如你,最后还是去念了当地的两年制短期大学。
你利用高中毕业典礼到短大开学前的短暂春假,拿出存了许久且无处可花的零用钱,去东京玩了一天。
从父亲参与开发的Q市总站搭特快车到东京要花上三个半小时。远归远,只要有心,还是能当天来回。
这对只在毕业旅行时去过外县市的你而言,是一场大冒险。你独自走到专用售票窗口,买了特快车的对号座位车票,心情格外兴奋。
至于目的地,就决定是新宿了。此外,你也想去看看当时才刚迁址、仍是日本最高摩天大楼的东京都厅。坦白说,你本来想去东京铁塔,但地铁路线图研究了老半天,还是不知道该在哪一站下车、该怎么去,所以改去东京都厅。
只要搭乘特快车到崎玉县的大宫站下车,就能转乘E电(当时的车站告示牌写的还不是“JR”,而是“E电”)⑭前往新宿。
还记得你为车站和车厢内的汹涌人潮吃了一惊,心想··家乡的车站即使在晨间通勤时段,也不曾如此拥挤。
来到新宿,你发现这里更加纷杂拥挤,喧嚣异常。你以为自己刚好碰上什么特别活动,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从新宿车站站内到楼梯外的站前广场,放眼所及尽是人山人海,大家熙来攘往、脚步匆忙地交错而过。人声、店头播放的音乐和好几种叫卖声交叉堆叠,如同瀑布般冲刷而来。在此之前,你从来不曾置身这样的空间。
紧接着令你感到讶异的,是扑鼻恶臭。才刚走出车站,一股恶臭就迎面扑来。传来臭气的是人?是车?抑或城市本身?总之东京意外的臭。
⑭一九八七年国铁实施分割民营化后·对东日本旅客铁道(即JR东日本)的简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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