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愧疚使绫乃更加认为自己必须好好养育孩子,给她满满的爱。
这样才能弥补没能自然产的遗憾。
岂知……
明知道要好好爱她,但是当女儿不听话时,绫乃就会一肚子火。对孩子的责任感越强,反而越容易动怒;回想起来,几乎从早到晚都在生气。
比起面对凶恶的罪犯,她对孩子的怒骂更凶狠,有时还会忍不住动手,甚至打得孩子身上瘀青。
发泄怒气。
回想起来,那不是训诫,也不是教育,只是纯粹发泄怒气而已。生活的不如意让她一肚子火,只好将怒气发泄在远比自己弱小的人身上。
“你没资格当母亲!”
若有人如此指责绫乃,她恐怕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她也想给孩子满满的爱,只是抓不到诀窍。
贴心的丈夫没有因此责备她。
“你太勉强自己了。我也会帮忙的,放轻松点。”
“不,我自己不振作怎么行?”
“没关系啦。努力当个坚强、伟大的妈妈固然好,但人不需要追求完美,也不需要勉强自己。”
“不行!绝对不行!我想做到最好!”
“别再钻牛角尖了,有没有自然产、母乳量多不多、家事做得好不好,这些都不重要。
孩子难带、不听话不是你的责任,当然也不是孩子的错,不需要每件事都那么斤斤计较。”
“我不想听!话都是你在说I·我想做个好妈妈啊!”
“没关系,你只要好好待在我身边就够了。”
(住口!)
(求求你住口!)
(别再用温柔的话语哄骗我!不要一副义正词严地对我说教!不要再拿那些漂亮话来敷
衍我!)
(我受不了。)
(求求你,别再、烦我了……)
铿铛!绫乃在电车的摇晃下睁开眼睛。
拼命安慰自己的丈夫从眼前消失了。
……是梦?
绫乃看着陌生的特快车车厢,发现自己坐在窗边,窗外则是夜晚的大海。
对了,我在金泽坐上这班车。
脚边有一本女性杂志。原来自己读着杂志,想起离别的丈夫和女儿……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绫乃捡起杂志,塞回前方的置物袋。
她轻轻伸个懒腰,靠在椅背上,茫然望着窗外。
那是日本海吗?
不久,海浪的边缘泛起一层白光,月亮出来了。
抬眼一望,高空中浮现一只银盘。
是满月吗?绫乃没有把握,只知道那是极为接近满月的月亮。
它发出孤傲而冰冷的光芒。
绫乃发现双眼湿润,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掉泪的。
是刚才看到月亮的瞬间吗?还是梦醒时呢?抑或是在梦中?也有可能是在更久之前?她不知道。
◊
被告八木德夫(待业,四十七岁)的证词二对,没错,跟我这个流浪汉出声搭话的就是“Kind Net”的人。一共有两人,其中一人是不久后和我一起住在鹿骨的渡边,另一个人的名字我忘了……是的,我想应该只是一般基层员工。
老实说,看到他们的第一眼,我还以为是流氓呢。因为,渡边的打扮实在……都是那个电棒烫害的啦,他还硬把我带到办公室,怪恐怖的。
不是神代先生家,是办公室。是的,在台东区入谷言问通的综合大楼里。
我在那里第一次见到神代先生和公司里的人……对,梶原和山井也在,每个人看起来都像小混混,所以我更确定他们是流氓。神代先生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马上说“咱们和流氓不同”。是啊,听说他们专门帮助像我这种无家可归的人。
他们给我的名片上写着“非营利组织Kind Net”,但是他们看起来完全不像做这一行的,所以我很讶异。
接着……神代先生问我为什么会变成游民,还说只要我老赏说出来,他们就会帮我申请补助,并建议我接受生活援助。只要我答应,就会纪8找住的圯方。
我本来想拒绝。公司倒闭后,我害惨了很多人,实在没有脸再接受人家的帮助。我变成
游民算是自作自受O
结果神代先生对我说“没那回事”。
他认为我已经自行宣告破产,偿还公司倒闭的责任、失去全部的财产,不需要再为这种事赔上性命。他先鼓励我一番,接着说“你是潜藏在社会里的弃民啊”。
是的,被遗弃的人民——弃民。
神代先生说,有许多身怀苦衷而无法过“普通生活”的人,被遗弃在社会的阴暗角落。
从前这些人都是由家人或当地居民负责照顾,但是现在已经不流行守望相助,所以那些人变得凄惨潦倒,无处可去。
神代先生说,就算是这样,只要人还活着,就是国家社会的一分子。国家的宪法保障人民拥有“维持健康与文化水准的最低生活条件”,所以国家有责任救济这些穷途潦倒的人。
结果呢?不帮就算了,还把他们赶到自己看不见的社会角落,像我不就被人从公园赶出来了吗?
他告诉我,像我这种被遗弃的人民如果只是安于现状等死,就是中了那些人的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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