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人群发出了一阵喝彩声。
萧君默和楚离桑就在这喝彩声中离开了十字街口,转眼便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 中。
是日午后,萧君默和楚离桑先是到玄甲卫告别了罗彪等兄弟,然后便策马来到了李世勣的府邸。
他们决定今日便离开长安。
这是萧君默与李世勣和桓蝶衣最后的道别。然而,让萧君默没料到的是,桓蝶衣却始终躲着不肯见他。萧君默无奈,与李世勣互道珍重后,黯然离去。李世勣亲自把他送到了府门口,最后说了一句:“不管你小子躲到哪个天涯海角,都要给为师来信,听见了吗?”
萧君默点点头,翻身上马,与楚离桑并辔而行,很快便在长街上远去了。
桓蝶衣就在这时候追了出来,可街上已经没有了萧君默的身影。
她定定地望着长街尽头,泪水潸然而下。
“你瞧你这孩子!人来了你不见,人走了你又追。你说你……”李世勣忍不住摇头叹气。
桓蝶衣充耳不闻,只任凭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回吧。”李世勣柔声道,“那小子已经答应我了,等安顿好便给我来信。到时候,咱们再一块去看他,好不好?”
桓蝶衣忽然趴上李世勣的肩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痛快了……”李世勣一脸苦笑,“舅舅待会儿也到你舅母的肩头去哭一会儿。”
桓蝶衣憋了一下,终于忍不住破涕为笑。
萧君默和楚离桑来到了亲仁坊的吴王府,可李恪已经不在这里了。下人告诉他们,吴王已经奉旨回安州,继续当他的都督去了。
萧君默闻言,不禁哑然失笑。
下人给了他一封信,说是吴王留下的。萧君默赶紧拆开,眼前立刻浮现出李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在信里说:“兄弟,本王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跟人道别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先走一步为妙。你见信之时,本王估计已经在安州打猎了。别怪我,反正你小子也干过不告而别的事,我这是跟你学的。什么时候想我了,就到安州来,咱们再练练。”
最后,萧君默和楚离桑回到兰陵坊的家里,跟何崇九等一干老家人道别,然后焚毁了天刑盟的盟印天刑之觞,最后接上绿袖,从南面的明德门离开了长安。
夕阳西下,一群额红羽白的朱鹮在天空中缓缓盘旋。
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夏日的野花正灼灼绽放。
萧君默、楚离桑和绿袖各乘一骑,朝着远方的地平线绝尘而去。
他们的身后,是一轮浑圆而血红的落日……
很少有人知道,萧君默和楚离桑最后隐居在了什么地方。不过江湖中传言,说他们找到了一处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男耕女织,生儿育女,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据说,有人曾经见过,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不止一次拜访过他们夫妻。关于老和尚的身份,有人说是附近山寺的方丈,也有人说是当初在天目山失踪的辩才,但真相到底如何,终究无人知晓。此外,李世勣、桓蝶衣、吴王李恪,私下都与萧君默保持着书信往来。所以,透过他们的书信,萧君默也一直保持着对长安和天下的了解与关注。
第一个让萧君默感到意外和震惊的消息,是皇帝在他们离开不久之后,便亲手砸毁了魏徵的墓碑,那上面还刻着皇帝数月前御笔亲书的碑文;此外,皇帝还愤然取消了魏徵长子魏叔玉与衡山公主的婚约。
没有人知道皇帝为何突然做出这些事情,但萧君默一下就猜到了,最有可能的原因,便是王弘义在死前把魏徵是天刑盟临川舵舵主的真相告诉了皇帝。若果真如此,那么皇帝显然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因为按照大唐律法,他就算把魏徵家人满门抄斩也不为过。想到这一点,萧君默心中不免感到了一丝庆幸和安慰。
此后多年,陆续传来的各种消息总是让萧君默唏嘘不已……
贞观十九年,废太子李承乾在流放地黔州抑郁而终,年仅二十七岁。
同年十二月,侍中刘洎被皇帝赐死,原因据说是褚遂良诬告他有大逆不道之言。朝野普遍认为,刘洎获罪的真正原因,是他曾经是“魏王党”,长孙无忌一直忌恨他,才指使心腹褚遂良将其铲除。可在萧君默看来,刘洎之死还可能有另一种解释,那就是皇帝终于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天刑盟的头号卧底玄泉,因而借褚遂良之手杀了他。但无论哪一种原因,萧君默都无从查证了,只能默祷刘洎的灵魂能够安息。
贞观二十三年五月,一代雄主李世民驾崩于终南山翠微宫,临终前叮嘱太子李治,一定要把他最钟爱的法帖——王羲之的《兰亭序》,作为殉葬品放入昭陵。萧君默听说这个消息后,不觉苦笑。他不知道皇帝这么做,究竟是出于对王羲之书法的真正喜爱,还是想把与《兰亭序》有关的所有秘密全都带到地下,还人间以安宁。总之,无论皇帝是出于怎样的动机,随着他的灵柩入葬昭陵,世间便再无《兰亭序》了。从此流传后世的,也只是一些精致的摹本而已。
李治登基后的永徽三年,濮王李泰卒于贬所郧乡,年仅三十三岁。
永徽四年,一手把持朝政的长孙无忌制造了所谓的“房遗爱谋反案”,然后大肆株连,把昔日的“魏王党”和“吴王党”悉数铲除:房遗爱、李道宗、柴令武等人皆死于非命,吴王李恪也被赐死于安州。据说,李恪临死前,面朝苍天发出了一句可怕的诅咒:“长孙无忌窃弄威权,构害良善,宗社有灵,当族灭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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