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俨,你来了……”
魏徵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李安俨回过神来,当即双膝跪地,趴在床榻边沿,又惊又喜道:“先生,您……您终于醒了!”
魏徵用一双浑浊的眸子看了他片刻,忽然咧嘴一笑:“老夫还没交代后事呢,岂能就这么死了?”
随后,魏徵不顾魏叔玉及家人劝阻,强行下榻,在李安俨的搀扶下来到了书房,然后便把所有人都屏退了。
“说吧,出什么事了?”
刚一坐下,魏徵便看穿了他的心事。
李安俨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禀报,闻言不禁自嘲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先 生。”
今日晨鼓刚刚响过,李安俨便接到了临川舵属下的两份急报:一份是负责监控青龙坊王宅的手下所报,称昨夜王宅发生了不小的动静,而且潜伏其内的暗桩阿庸随后失联,目前尚无法得知具体情况;另一份是芝兰楼的老方所报,称黛丽丝昨夜趁其不备偷偷出门,半夜负伤而归,还带回了一名陌生女子。
李安俨深感事态重大,立刻赶到芝兰楼跟黛丽丝问清了整个事情经过。
此刻,听完李安俨的禀报,魏徵苦笑了一下:“这个黛丽丝,终究还是不忘复仇啊!”
“先生,都怪属下失职,才让黛丽丝闯下祸事……”
魏徵摆摆手:“除非你把她绑起来,否则便是防不胜防。”
李安俨沉沉地叹了口气:“属下万万没想到,阿庸竟然会跟黛丽丝联手,背着咱们去刺杀王弘义……”
“这就说明,阿庸跟王弘义肯定也有仇。”
“没错,黛丽丝说了,阿庸有个哥哥是玄甲卫,去年在甘棠驿殉职了。”
“这件事是我疏忽。”魏徵苦笑,“阿庸是我亲自指派的,我却忘了这一 茬。”
当初得知王弘义的据点所在后,魏徵和李安俨便进行过一番讨论。李安俨认为王弘义凶险至极,干脆把情报暗中呈给皇帝,让朝廷把王弘义和冥藏舵一锅端了,以绝后患。然而,魏徵思考良久,却没有同意这个方案。一来是因为冥藏舵的人毕竟都是天刑盟的兄弟,把他们出卖给朝廷,他于心不忍;二来是担心冥藏诡计多端,万一在抓捕行动中漏网,日后要想再查到他的行踪就千难万难了。
所以,思前想后,魏徵还是决定派出细作打入王宅,同时派人在外围监控,随时掌握王弘义的动向,然后根据事态发展再做打算。
可是,眼下被黛丽丝这么一闹,计划显然又被打乱了。
“如果我所料不错,王弘义最迟今日便会转移,你是否已做好安排?”魏徵 问。
“先生放心,属下都交代好了,外围的弟兄们会盯死他。”
“让弟兄们小心为上。如今既已打草惊蛇,王弘义必然十分警觉,所以咱们宁可把人跟丢了,也绝不可冒险。”
“是,属下回头便去传令。”
“你方才说,黛丽丝昨晚带了一名女子回芝兰楼,那女子是何人?”
“此人名叫虞桑儿,昨夜黛丽丝行刺失败受了伤,便是这个虞桑儿救了她。”
“虞桑儿……”魏徵沉吟,蓦然想起辩才的女儿也叫桑儿,不过又一想,也许只是巧合罢了,“她是在王宅里救了黛丽丝吗?她为何会在那个时间点恰好出现在那里?”
“据黛丽丝说,这个虞桑儿的父亲也是死于王弘义之手,昨晚同样是去行刺的,见黛丽丝受伤,便救了她,并冒险把她送回了芝兰楼。”
“若此言不虚,这个虞桑儿倒也是个侠女。”
“是的,不过属下总觉得此事太过巧合,不免让人心生疑窦。”
“言之有理,不可不防。”魏徵深以为然,“你让老方做好准备,万一有什么情况,立刻将徐婉娘和黛丽丝转移。”
“先生放心,这个属下也已经安排好了。”
魏徵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深长地看着他:“安俨,你跟随我多少年了?”
“整整三十年了!”李安俨想起了如烟往事,不禁颇为感慨。
他的父亲也是临川舵成员,隋朝大业末年在一次行动中牺牲。当时他年仅十余岁,便被魏徵接到身边做了书童,此后跟随魏徵走南闯北,投瓦岗,归李唐,入东宫,辅今上……风风雨雨三十年来,他不仅是魏徵在朝中的心腹股肱,更是其临川舵中的左膀右臂。生死与共这么多年,二人的感情早已形同父子。
“古人说,三十年为一世。看来,老夫也该交班了。”说着,魏徵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李安俨要过来扶,被他摆摆手阻止了。
魏徵伛偻着腰,慢慢踱到了屏风后面,片刻后,捧着一只铜匣走了出来。
李安俨看见魏徵重新坐下,从怀中掏出一把精致的钥匙打开了铜匣,然后毕恭毕敬地从匣中取出一个锦缎包裹的东西,放在案上,最后才看着他道:“打开。”
“先生……”李安俨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心中蓦然有些紧张。
“打开它。”
锦缎有好几层。李安俨抑制着内心的激动,轻轻颤抖着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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