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格和另一个人都看着我。要是他们觉得我会惊叫或者呕吐,那恐怕是要失望了。我清清嗓子。“你们已经开始解剖了?”
辛格把职员简单的话翻译成英语:“没有,卢察克先生。两小时前他被送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然后我才反应过来。“耶稣啊!杀了人为什么还要剥皮?”
辛格摇摇头。“他被发现的时候还没有死。根据目击者的说法,当时他在萨德街上尖叫着狂奔,然后摔倒在地。片刻之后,叫声停了。最后终于有人报了警。”
我情不自禁地倒退两步,仿佛听见母亲的声音在普拉斯基街那幢房子的三楼回荡:罗伯特·卢察克,赶紧给我滚过来,要不我就活剥了你的皮。原来真有这样的事儿。
“你认识他吗?”辛格急迫地问道。他示意殓房职员把灯弄得亮一点。尸体的头向后仰着,刚刚开始的尸僵将他最后的痛苦凝固在脸上。
“不,”我从咯咯作响的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等等。”我强迫自己走进狭小的光圈。那张脸上没有任何伤痕,只是表情极度扭曲。我仿佛被打了一拳。
“你真的认识他。”辛格说。
“是的。”我提过他的名字。亲爱的上帝啊,我跟达斯谈话时提到了他的名字。
“他是克里希纳先生吗?”
“不是。”我从明亮的手术桌旁退下。我提到了他的名字。“那副眼镜不见了,他应该戴着眼镜。他名叫贾伊普拉卡希·穆克塔南达吉。”
阿姆丽塔和我一直睡到了早上九点。我们没有做梦。敞开的窗外肆虐的雨声阻断了所有的梦。天亮之前,电力和空调都恢复了,但我们谁也没有发现。
十一点时,辛格派了一辆车来接我们去警察局总部,我们的酒店房间接到的电话都会被转接过去。警务中心也是一间幽暗而空旷的屋子,设在另一幢如迷宫般阴暗复杂的建筑物里。成堆的文件夹和泛黄的档案几乎淹没了所有桌子和打字机前埋头工作的男人,老旧的打字机看起来仿佛来自维多利亚女王的时代。阿姆丽塔和我花了好几个小时浏览厚厚的照片簿。看过几百张女人的脸以后,我很怀疑自己还能不能认出卡马克雅·巴拉蒂来。不,我一定能。
最后只有一个收获。一张阴暗褪色的照片上有个穿灰色囚衣的大块头男人,审视了半天以后,我觉得他可能就是折断我手指的那个卡其男。
“可是你不能确定?”辛格问道。
“是的。他比照片上更老、更壮,头发也更长。”
辛格咕哝了一句,把照片和档案递给别人。他没告诉我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入狱。厚塑料破裂地轻响。
午后我们回到酒店,惊讶地发现登在报纸上的警方号码接到了一百多个电话,不过暂时没有特别有效的信息。有几个人说他们在某个地方见过这样的孩子,警方已经在跟进,但队长并不乐观。大部分电话都只是一些想卖孩子的人,广告上的价钱让他们垂涎欲滴。
我摔上房门,和阿姆丽塔一起躺在床上等待。
我几乎彻底遗忘了那个周三夜晚的所有事情。当时的情景清晰地烙印在我脑子里,但每个场景似乎都是独立的,彼此之间毫无关系。经历了那段日子以后,我完全分不清记忆里的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还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晚上八点左右,我起身吻别熟睡的阿姆丽塔,然后离开了酒店。刹那间我清晰地看到,这一切只有一个解决方案。我要走进加尔各答,找到那些骷髅外道的教徒,告诉他们我很抱歉,无论他们要我干什么我都答应,然后他们就会把宝宝还回来。这很简单。
要是不行的话,我就去找迦梨女神,亲手杀了那个婊子。
我记得自己走过了很多个街区,但有时候我又觉得自己当时乘着出租车,望着人行道上的一张张脸,坚信卡马克雅随时可能出现。或者克里希纳。或者达斯。
然后出租车停在一棵菩提树下等待,我翻过铁门上方锋利的矛尖,跌跌撞撞地冲上鲜花环绕的车道。整幢房子漆黑一片。我摇晃百叶窗,疯狂地捶门。“查特吉!”我高喊。屋子里一片漆黑。
突然我又在河边行走,豪拉大桥在天黑前的最后一缕微光中若隐若现。砖砌的街道逐渐变成泥泞的小巷和阴暗的贫民窟。孩子们围着我跳舞,我把所有零钱都扔给了他们。我记得自己回过头,发现那些孩子都跑掉了,只有几个成年男子跟在我身后。他们的嘴巴在动,但我什么也没听见。他们围成一个半圆,开始小心翼翼地向我逼近,胳膊半抬在空中。
“骷髅外道?”我充满希冀地问道。或者我认为自己是这么问的,“你们是骷髅外道的人吗?迦梨的信徒?骷髅外道?”
他们犹犹豫豫地交换着眼色,彼此打气。我看着他们破烂的衣衫和饿得瘦骨嶙峋的身体——浑身肌肉紧绷——明白他们不可能是骷髅外道的教徒。也不是暗杀会。不是黑帮。这只是几个饥饿的可怜人,愿意拼上性命去抢外国佬的钱。
“来吧!”我喊了出来,嘴角上扬露出笑容。我无法控制地大笑起来,虽然在同一个时刻,我感觉身体像是被某个锋利的东西挖了个洞。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那个夜晚,还有维多利亚——在那一刻,所有死结都化为纯粹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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