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我喊道,“快,快啊,请便吧。”我张开双臂,仿佛准备拥抱他们。我的确打算拥抱他们,像运动员在更衣间里那样汗淋淋地热忱拥抱,同时快乐地用牙齿撕开他们绷紧的喉咙。
我觉得我会这样做。我不知道。那几个人面面相觑向后退去,最后消失在阴影重重的小巷中。看到他们离开,我几乎哭了出来。
分不清是在这件事之前还是之后,我走进一座石头门脸的小庙,遇到了一个人。庙里有一座黑牛跪地的粗笨雕像,牛脖上挂着红白相间的项链。一个老头儿蹲在地上朝烟雾缭绕的暗处吐了口唾沫,惊恐地看着我。另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不断指着我的脚急促地说着什么。我觉得他是想让我脱鞋。
“去他妈的。”我平静地说,“没关系。告诉他们,我认输,行吗?告诉他们,想要我做什么都行,好了吧?我保证。真的。我向上帝发誓,以童子军的荣誉发誓。”我觉得自己哭了起来。透过泪光的折射,我看见门牙都快掉光的老头儿朝我露出憨厚的笑容,他拍着我的肩膀,瘦骨嶙峋的身体前后摇晃。
雨中的荒地有大片的棚屋和废旧的轮胎,我在泥泞中跋涉了好几英里,走向高耸的烟囱和它喷出的火焰。明晃晃的火焰将周围的一切照得通红,但无论我怎么努力,它看起来还是那么遥远。我相信那个地方真实存在。我不知道。直到现在,这一幕仍是我梦中无法靠近的地平线。
我在微熹的晨光中发现了那个小女孩。她躺在大街上——躺在通往主街的泥泞小路上。女孩看起来不超过五岁,黑色长发凌乱打结,身上裹着一层棕色的薄被,被夜晚的大雨淋得透湿。她睡得很香,我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单膝跪在地上的泥水中。早起的人流和自行车已经开始来来往往,尽管巷子很窄,他们还是自动绕开了我们俩的位置。
女孩双眼紧闭,仿佛在专心思考。她的嘴巴微微张开,小拳头蜷缩在脸颊边上。很快她就不得不醒来,生火、伺候男人、照顾幼小的弟妹,她的童年已经结束,虽然她根本不曾品尝童年的滋味。很快她就会变成一个男人的财产,走上和母亲一样的道路,在那一天,她会得到传统的印度式祝福——“愿你能生下八个儿子”。可是现在,她还能安然熟睡,紧握拳头,棕色的脸蛋贴着泥土,双眼在晨光中紧闭。
然后我摇摇头,回过神来。天差不多已经亮了,雨后的空气几乎算得上清新,不知何处飘来新鲜花朵和潮湿泥土的迷人气味。
我清晰地记得自己坐着人力车回到酒店,各种声音和颜色鲜明地冲击着我的感官。我的头脑也澄明如洗。要是我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要是阿姆丽塔需要我……
天刚刚亮,但阿姆丽塔在走廊里迎上了我。她快乐地挥着胳膊,双眼溢满泪水。事情发生以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
“博比,哦……博比,”她说,“辛格警探刚刚打了个电话,他正在过来的路上,马上就到。他们要送我们去机场。他们找到她了,博比。他们找到她了!”
我们沿着空荡荡的VIP高速公路飞驰,地平线上明亮的晨光让所有东西看起来都像是浮雕,汽车的影子在潮湿的地面上匀速前进。
“你确定她没事?”我问道。
“是的,是的。”前排的辛格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们二十五分钟前才接到那边的电话。”
“你确定那是维多利亚?”阿姆丽塔接着追问。我们俩都向前探着身子,手臂压在前排的椅背上。阿姆丽塔的双手无意识地揉着一张面巾纸。
“那里的警卫认为她就是维多利亚。”辛格说,“所以他扣下了带着宝宝的那对夫妻。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扣留,负责安全的官员告诉那对夫妻,他们的旅行签证有点儿问题。现在他们以为另一位官员会赶过去在签证上重新盖章。”
“为什么不干脆把他们抓起来?”我问。
“以什么罪名呢?”辛格反问道,“在孩子的身份完全确认以前,他们没有犯下任何罪行。人家只是想飞去伦敦而已。”
“是谁发现了维多利亚?”阿姆丽塔问道。
“就是我刚才提到的那位警卫。”辛格打了个哈欠,“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你们的广告。”辛格低沉的声音里有一丝不满。
我握住阿姆丽塔的手,和她一起望着窗外已经开始变得熟悉的乡村景色。我们俩都盼着车能跑得更快一点儿,但前面有个牧民赶着一群羊堵死了湿漉漉的人行道,好一会儿也没挪开。我们喊叫着催促司机按喇叭,让他赶紧想办法开过去。然后汽车换挡绕过一辆装满了甘蔗的牛车,我们回到畅通的左车道上。颜色俗艳的卡车从我们右边飞驰而过,向进城的方向开去,身穿白色上衣的男人向我们挥舞棕色的胳膊。
我强迫自己坐回后排,深深吸了几口气。窗外的日出堪称壮丽,就连路边空荡荡的废弃高楼和单坡棚屋仿佛都已被晨光净化,但我完全无心欣赏。女人们顶着高耸的铜罐,在青翠的田埂间投下颀长的影子。
“你确定她没事?”我又问了一遍。
“我们已经快到了。”辛格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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