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两个小时前就该回来了,警官。你干什么去了?」
「用非正统的方式获取情报,先生。」
「你看起来倒像是被用非正统的方式玩了一把。」
马斯特森对这明显的反击采取了反咬一口的手段。如果这老家伙选择了对他受的伤避之不提的态度,那他也不打算露出自己的吃惊来使他满意。
「我跳舞一直跳到深夜,先生。」
「在你这个年纪,倒也不至于会跳得筋疲力尽。告诉我那位女士的事。看来她已经给你留下了某种印象。你晚上过得愉快吗?」
马斯特森可以有理由反击他,说这一晚简直如同地狱。他还是心满意足地讲述了他所获知的一切。跳探戈露一手的事他很谨慎地略过不提。本能警告他,达格利什也许会认为这件事做得既不有趣也不机灵。他用另一种方式把晚会做了一番精确的讲述。他尽力讲得合乎实际,又不带情绪,但是感到自己在讲一些事时未免有点得意。他对德廷格太太的描述非常简洁,但语气中充满了挖苦。说到最后,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轻视和厌恶。他认为这件事自己干得真是太妙了。
达格利什默默地听着。他那茧子般的脑袋仍然俯向文件,马斯特森摸不清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讲述完之后达格利什抬起头来。
「对你自己的工作很欣赏,是吗,警官?」
「是的,先生,今晚大多数时间我都做得很出色。」
「我想你可以这样说。」
「你是打算责备我吗,先生?」
马斯特森知道他进入了一个危险的地带,但他无法抗拒迈出尝试性第一步的诱惑。
达格利什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说:「我认为要求一个侦探事事与人为善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你发觉残酷本身变得越来越有趣,那么你大概就到了不能再当侦探的时候了。」
马斯特森脸红了,不再吭声。这就是达格利什说出的话!达格利什从不关心他下属的私生活,彷佛他从来就不知道他们还会有个人生活一样。他挖苦人的才能就像一根棒子,能将一切东西摧毁。仁慈!他自己又是怎样仁慈的呢?他那些著名的胜利又有多少是凭着仁慈之心而赢得的呢?当然,他绝不残忍。他过于骄傲,过于挑剔,过于有节制,事实上他对待一些可以接受但有点残忍的事情的态度,从人性角度来说也是过于残忍的。他对待邪恶的反应就是皱一皱鼻子,而不是跺一跺脚。但是仁慈!对小屁孩去说吧,马斯特森心想。
达格利什继续说下去,彷佛之前他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一样。
「我们当然还得见见德廷格太太,要她做一个供述。你认为她的话可信吗?」
「很难说。我认为她没必要撒谎。但她是一个奇怪的女人,和我在一起时她并没有感觉不愉快。误导我们也许能给她带来某种反常的满足。例如,她也许用格罗贝尔这个名字代替了被告中的另一个人的名字。」
「如此看来,她儿子在病房里认出的那个人可能是费尔森海姆的被告中的任何一个人,那些仍然活着、下落不明的人。她儿子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
「问题就在这里,先生。他明显故意叫她明白这个德国女人——伊尔姆盖德·格罗贝尔就受雇于约翰·卡朋达医院,但她想不起他的原话了。她认为他大约是这样说的:『这家医院真是逗,妈妈,他们居然把格罗贝尔招来,在这里当护士长。』」
达格利什说:「所以她可能不是护理他的布鲁姆费特护士长,否则他会指名道姓地说出来。当然,也许他大多数时间里意识不清,因此之前没看见过布鲁姆费特护士长,或者不对她负责病房的工作心存感激。他分不清医院等级制度的细微差别。按照他的病历,他大多数时候要么是昏迷要么是神志不清,即便他没死,没有给我们带来任何不便,他的证词也是可疑的。至少他的母亲一开始就很明显不把他说的话当回事。她没有对医院的任何人提起过吗?例如对佩尔斯护士?」
「她说没有。我想当时德廷格太太主要关心的是去收拾她儿子的遗物和死亡证明书,以及索要保险。」
「她对生活有抱怨吗,警官?」
「有,她一年学习跳舞的费用就将近两千英镑,已经濒临破产了。德拉诺克斯舞会上的人都喜欢预付费用。在送她回家时我了解了她的财务状况。德廷格太太原来没打算要找麻烦,但当时她收到了科特里-布里格斯送来的账单,碰巧想起她可以利用儿子的故事来获得一次减免。她得到了想要的,有50英镑。」
「这说明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要么比我们原来设想的更仁慈,要么是他认为这条信息值这么多钱。他立刻付了吗?」
「她说没有。她先是在1月21日星期三傍晚去他在温普尔街的诊所找过他。那一次她很不愉快,所以上个星期六她打电话给他。接线员告诉她科特里-布里格斯先生出国了。她打算在这个星期一再给他打电话,但是那天第一班邮差送来了50英镑的支票。没有信,也没有附言,只有一张表示敬意的纸条。但她收到这个纸条就满足了。」
「看来上个星期六他出国了。去哪里?我想是去德国吧。无论如何,这得查查。」
马斯特森说:「这听起来完全不可能,先生。它与我们掌握的情况一点也对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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