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这么回事。”梶谷仿佛在总结今天的研究所之行。
“我从没听过这样的机器。”
“当然,我们的开发计划可是保密到家。不过,如同百濑所说,你今天体验的只是试作品。正式装置叫K2,目前也已研发完成。”
“K2和K1有什么不同?”
梶谷眨眨眼回答:
“你想问K2和刚刚的试作品差在哪,对吧?日本并未引进K1,那是公司在美国研发K1时做出来的手部试验品。”
我愣愣地望着梶谷,“手部?意思是……”
“没错。”梶谷点点头。“正式的装置不止手部。讲得简单点,可想成类似那手套的东西包住全身。”
“…………”
身体塞进那隔热手套里?我听得瞠目结舌。
“你是指,从头到脚都与模拟系统联结吗?”
“对,你不认为非常值得赞叹吗?”
“…………”
我想像不出那会是怎样的情景。
“不用说,K2的完美程度与你今天体验的试作品有天壤之别。”
“你们研发这种东西到底有啥目的?”
“呵,上杉先生,你忘记我们为何来找你吗?”梶谷微笑看着我,“自然是要制作游戏,一种虚拟实境的游戏。拥有K2,我们便能进入另一个完美的模拟世界。”
“啊,你们想把我的《大脑病变》……”
“嗯,当初《书库》杂志创刊号举办‘冒险游戏书原作征稿活动’,你投稿的故事真是杰作。”
“谢谢,不过我写得太长。规定两百张四百字的作文稿纸,我没弄清楚,寄出两百张打字机用纸,每张有一千六百字。”
“嗯,编辑提过你的文长是上限的四倍。虽然内容很精采,但八百张稿纸的故事制作成游戏书实在太厚,何况也找不到有能力改写成游戏书[注]的作家。”
[注:Gamebook,一种结合书本及游戏要素的创作。故事依读者“选择〇〇则跳至××页”的方式发展,而有不同结局。八〇年代深受欧美及日本青少年的喜爱,知名作品如《龙与地下城》(Dungeons & Dragons),其后由于家用游乐器的盛行等因素渐趋没落。]
“之后编辑部曾来电,告诉我丧失参赛资格。”看着梶谷,我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书库》编辑部和伊普西隆该不会有合作关系吧?”
“没有。当时我们正四处寻觅适合K2的背景脚本,所以拜托出版社评审完后,将投稿作品借我们一读。”
“原来如此。”
“上杉先生,你写的《大脑病变》相当符合我们的要求。玩家以间谍的身分前往某非洲小国,逐步揭开一桩巨大阴谋……若这个故事在K2中展开,玩家能亲身体验主角经历的一切,就像你刚刚从桌上拿起看不见的钥匙一样。”
“听起来真棒。”
心脏怦怦乱跳,我这辈子还没这么兴奋过。
“K2硬体部分已完成,软体部分仍在起步阶段。我们必须把游戏里的世界巨细靡遗地转移到装置中,换句话说,就是将原作以电脑程式呈现。工程浩大且费时,不过值得一试。”
以上便是事情的开端。
去年二月,在沟口那破旧的办公室里,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仔细回想,这是必然的结果,我根本无力阻止。谁能抵挡灿烂前程的诱惑?
何况,当时我是个不知毕业后该何去何从的平凡大四生。
第4章
之后的漫长日子,我在无止境的等待中度过。梶谷孝行曾说“工程浩大且费时”,原来毫不夸张。
世上最窝囊的事情,恐怕就是等待。
在涩谷忠犬八公铜像前频频看表的男子;随手翻阅结帐柜台上的型录,等店员拿来预订商品的女人;散步途中拎着狗链望向天空,等待狗儿撒完尿的老人……模样都说不出的窝囊。这段时间,他们的命运完全掌握在情人、店员及宠物手中。等待的时候,除了等待什么也没办法做。
等待的人处于被动的一方,枯燥乏味又不耐烦,只好找些杂事来忙,装出一副“我没在等待”的态度,仍无法抹灭“等待”占据脑袋的事实。不管做什么,都难以集中精神。
我十分清楚现下自己有多窝囊,心里益发焦虑不安。
大家不喜欢等待,却故意让别人等待,或许只是想宣示自身的优越地位。
上完厕所,我盯着洗脸台的镜子。镜里的男人颓废不堪,整整苦等一年半,脸色当然好不到哪去。仔细一瞧,额前刘海有片污渍,或许是昨晚吃咖哩乌龙面时溅起的汤汁吧。我扭开水龙头,以指尖沾水清洗。然后,拿毛巾就着镜子擦干手及头发,忍不住叹口气。
我早看腻镜中那张脸。
“无所谓。”
我挤出笑容。镜中的脸歪曲变形,简直一副蠢样,根本不像在笑。
接着,我转头望向正对厕所门的电话。那是台附答录装置的黑色多功能话机。
不久前,我再度致电伊普西隆。这一年半以来,我打过无数通电话,接听的总是一个嗓音甜美的女人,而不是梶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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