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持满脸狐疑地抬起头。
“三年之内就会死?真是不吉利,那里的坡度的确很陡。”
“我还听说和寺庙一样,只要舔那里的泥土,或是假装舔过,就可以躲过一劫。”
“没错,关于寺庙的确有这种说法,但在石阶的坡道上怎么舔土?这不是很奇怪吗?”
听住持这么一说,的确如此。如果坡道很陡,在那里跌倒受了重伤,还情有可原……。
“啊,找到了,找到了。”
住持轻声叫了一句,快速地看着书上的内容。
“……看上面写的内容,名字的由来好像并没有很不吉利。”
书上写着,京都的三年坂是东山八坂之一。因为是大同三年(八〇八年)开辟的道路,所以取了这个名字。沿着三年坂往下走,是一个比较小型的坡道,叫“二年坂”。住持好像念经般继续说:
“在三年坂跌倒受伤,会让人在三年内翘辫子。……这么说,二年坂必须是在两年内翘辫子的陡坡。但我去过那里好几次,二年坂并没有很陡。先是三年坂,后面的坡道比较小,所以才叫二年坂吧。”
大同三年建造的坡道,所以叫三年坂,比三年坂规模小,所以叫二年坂……。
实之有点失望。这么说,也有五年坂和四年坂吗?
“这点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没听说过五年坂的名字。”
住持又拿起另一本书翻阅着。
“啊,这里有不同的解释,是解释刚才我说的产宁坂。”
那本书上说,以前那里有一座泰产寺,三年坂是通往寺院的路,石阶两侧是门前町,有许多商店。
“所以是祈求平安分娩的寺院吗?”
“应该是,还有一座子安塔。在爬坡的时候,祈求分娩安泰、安宁,最后来到寺院。我认为这种说法比较具有真实性。”
也就是说,原本叫产宁坂(san-nei-zaka)的坡道,因为误传,变成了“三年坂”(san-nen-zaka),之后才牵强附会地用年号解释名字的来由。住持解释说:
“地名可以长久流传,有时,地名中隐藏着如今已经不为人知的真相。京都的三年坂这个名字背后,也隐藏着以前这里曾经有过香火鼎盛的寺庙这个事实,我认为这样的解释比较合理。”
地名中隐藏着被埋没的真相。
这种想法令实之感到印象深刻。
那天晚上,实之没有洗澡,擦完灯罩后,立刻坐在书桌前。放学后,已经做了四个小时的劳力工作,身体感到很疲惫,睡魔不时出现。不久之后,就要决定到底升学还是就职。应该不得不就职吧。
哥哥死后,实之一开始只是基于习惯打开习题集,但翻开哥哥留给他的参考书后,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他决定在中学毕业之前就准备入学考试。
他在抵抗睡魔的同时,把参考书上的物理公式抄在笔记本上,注意力渐渐集中,不一会儿,铅笔在纸上沙沙地写着,忘记了时间。
晚上十一点左右,有什么东西打在只打开一扇的雨窗(注:日式房子在窗户和落地窗外装的密闭铁窗,用来挡雨和防盗)上,发出咚的声响。草皮外是低矮的树篱,再外面是一条小路。
实之起身往外一看,发现是渡部身穿白色浴衣站在树篱外高举双手。他右手拿着包裹,左手抓着用报纸包起的东西,应该是食物吧。实之这才想起今天有大黑菩萨的祭典。
“原来京都的三年坂有年号说,和安产祈愿说这两种解释……”
吃完东西,渡部在蚊帐内抽着烟说。他带来刚出炉的酒馒头已经统统进了肚,蚊帐内只留下香味而已。实之把从住持那里听来的事告诉他。
“这一点的确很值得参考。不过,你看这个。”
渡部一边打开包裹,一边说道。
“这就是我们等待多日的东京地图。”
实之回来的那天晚上,渡部和他约定,下次来的时候会带东京的地图来。如果要从地图上找坡道的名字,市售的观光书或是简单的地图派不上用场。听说渡部写信给住在东京的亲戚,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找到这份地图。
“今天才寄到,我看了一下,真的很厉害。这叫‘五千分之一东京图’,或是简单称为‘五千分之一图’。”
那是一份总共有九页的黑色铜版印刷地图,每一页都折叠后装在小盒子里。地图似乎不是全新的,有些泛黄,也有沾到水的痕迹,还有不少折痕。
然而,一摊开地图,实之忍不住惊叫起来。
“太神奇了!。”
“是参谋总部陆军部测量局发行的。”
“参谋总部?”
“无论地形还是路宽、建筑物的大小都精密无比。”
参谋总部是陆军的局部之一,实之坐在油灯下,把脸凑到地图前。之所以说“精密无比”,是因为所有建筑物在哪里、什么形状都清楚地标示在地图上。不光是大型建筑物或政府机构,就连大杂院和小住宅都用不同深浅的黑色详细记录。
油墨色的深浅似乎代表建筑物的材质,也就是分别表示木造房、砖瓦房还是石头房子。当然,马路、水路、农田和草地也明确加以区分,每户宅第内的树木和水池也巨细靡遗地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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