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
“那你有没有告诉妈妈别害怕呀?”
这时,他天真无邪地说:“妈妈不在那儿。”
“因为她去买咖啡了?”我问。
“不是。她没跟我们一起去,是凯伦姨妈和珍妮姨妈带我去的。”
“也就是说,妈妈根本就没去博物馆?”
“对啊。”他仿佛松了一口气,就好像来回说了半天,我总算明白了。
“那她去哪儿了?”
“她去办点事儿。”他说。
“什么事儿?”
他又耸了耸肩,嘟囔着:“不知道。”
“小家伙,你确定吗?”我问,“妈妈真的不在那儿?”
“真的不在。”他说。
我盯着起伏的河水和空空的鱼线,心里想的却不是钓鱼的事。
第26章
后来,整个下午我都在不断回忆和艾莉森的谈话内容。
首先是前一天吃早饭的时候,她说:“我打算今天带他去生物博物馆。”没错,她确实也提到了两个姐姐。但她说的是让姐姐们陪着一起去,而不是让姐姐们代替她去。然后,是我们打的那通电话。当时她声称自己就在生物博物馆的餐厅里。最后,是今早。她讲完了要说的话,突然又提起了两个姐姐在博物馆里的言行。
在这三次交谈中,她从未提过自己去办事儿或是跟萨姆分头行动。当然,很可能她并非故意隐瞒,只是没说而已。至于原因,我觉得或许是她的压力太大,结果忘了说,又或许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所以一时忽略了。
但是,她在那段时间之内究竟做了什么?到底是何等重要的事情,竟能让她为之离开了受过惊吓而今依然惊魂未定、心理脆弱的儿子?
我一直在寻找时机,想假装若无其事地问一问她。终于,晚饭以后,机会来了。萨姆去了起居室,我们允许他在洗澡前可以再看一个电视节目。我和艾莉森则在厨房里洗碗。
“我们钓鱼的时候,萨姆跟我说了去生物博物馆的事。”我开口道。
“哦,是吗?”艾莉森答道。
“他跟我说,他又花了好长时间看鲨鱼。”
“老样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这句“老样子”。因为不管在不在场,都可以这么说。于是,我打算再追问一下。
“他有没有告诉你别害怕鲨鱼?”我问。
“呃,我记不清了。”
她是真的记不清了?还是在逃避问题?
“那你能不能试着回想一下?”我问。
“为什么?”
她停下手中擦锅的活儿,看向了我。我赶紧说:“就是那个嘛,你不是说我们得时刻关注他有没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迹象。我觉得,如果他像以前一样告诉你别害怕鲨鱼,那很可能就说明他没问题,一切都好。因为面对危险的鲨鱼,他并没有惊慌失措,却还记得要宽慰妈妈,告诉妈妈鲨鱼不危险。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应该明白了。”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别害怕?拜托了,这很重要的,你回忆一下。”
她答应了。我发现她的眼睛开始向上看,接着向右看。我曾在一次庭审上听联邦调查局的犯罪侧写师[1]说过,这是典型的欺骗标志。然后她说:“是的,我想他说了:‘别担心,妈妈。鲨鱼在玻璃的另一侧呢!’”
“你确定他真的这么说了?”
向上看,向右看。
“确定。”
我点了点头,装出一副满意的样子,接着便低下头继续洗碗,生怕她看出异样。我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内心有某种东西正在粉碎、崩塌。我想赶紧离开这里,离开厨房,离开她的身边。
虽然我给了妻子解释的机会,而且还给了她反悔纠正的机会,但是她不仅装聋作哑,而且还肆无忌惮地欺骗我。她亲口说了一个谎言,然后又自己一口咬定了。这让我怎么想?我们在一起的二十五年中,她有没有骗过我?
好吧,她当然是骗过我的。在抽烟的问题上,她就没有说实话。二十来岁时,艾莉森还抽烟,那个年代公共场所还没禁烟。她的烟瘾并不大,不是那种一天一包的人。但是如果我们去酒吧玩儿,她就会抽一支,或是在派对上,有人抽烟,那么她也会跟着抽一支。还有,如果她感到紧张、不安、压力巨大,她也会抽烟。
我们准备要孩子的时候,她戒了烟,我以为她再也没抽过了。可是有一次,大概是三年前吧,因为是结婚纪念日,我决定到她工作的地方去给她一个惊喜,带她出去吃一顿午饭。当我在停车场停车时,突然瞥见她站在办公楼的指定吸烟区吞云吐雾。她一看到我的车,马上就熄灭香烟,转身返回了楼里。三分钟后,当她来到大厅来迎接我时,她的身上飘来了香皂和牙膏的气味。
那次事情过去几个月后,我到她工作的学校参加基金募捐活动,结果在她的办公桌抽屉里发现了几乎满满一包香烟。出于好奇,我在香烟盒的角落压了个小小的折痕。一周半以后,我又趁她不在时,寻了个借口到她的办公室去。我发现还是那一包香烟,不过里面只剩下一半了。看来她每天只抽一支烟,估计就是在午饭时间吧。在过去的三年中,有那么六七次,我在她的呼吸间或衣服上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儿。但是,我从未对她提起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儿,一个女人应该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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