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的第一份日志都是登记同一年的数据,第二份日志则是下一年度。他出了九次任务,看到五十三辆出货的货车,跟以往一样也是每天六辆,出货地点也都大同小异,但是进货的日志就不同了:前半年还是照旧,一天一辆进来;可是到了下半年度,进货增加了,一天会有两辆货车进仓库。
跟监日志的最后十二天又不一样了,这些纪录都是在他去世前五个月完成的,从去年秋天开始,到今年二月为止。根据日志显示,还是一天会有六辆卡车出来,目的地分散各地,但是没有任何货车开进仓库,一辆也没有。从去年秋天开始,货物就只出不进。
「这意味着什么?」芬雷问萝丝可。
她往后坐,露出微笑,对一切已经了如指掌。
「很明显了,不是吗?」她说,「他们把伪钞偷渡入境,是在委内瑞拉印制的,克林纳在该国某地开设了新的化学工厂,也是印钞据点。他们用船把伪钞运上来,从佛罗里达运到马格瑞夫的仓库,然后往北跟往西出货,送到洛杉矶、芝加哥、底特律、纽约与波士顿等大城市。他们把伪钞混进大都市流通的巨额现金里面,这是一个国际的伪钞配送网络,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芬雷。」
「是吗?」他说。
「当然是。」她说,「想想看谢曼.史托勒。他开车到佛罗里达州的杰克森维尔海滩跟海上来的船只碰面,他在过桥时因为超速被拦下,就是正要去跟船只会合,是不是?所以他才那么激动,所以才有个大律师火速出面保他,对不对?」
芬雷点点头。
「全都吻合。」她说,「想象你眼前有一张美国地图。伪钞在南美洲印制,从海上运来这里,在佛罗里达州登陆,从东南地带流进美国,马格瑞夫就像支流的汇集点,有支流流到西边的洛杉矶、中部的芝加哥、东边的纽约跟波士顿,都是各自独立的支流,对不对?就像有分支的烛台,或者是所谓的光明烛台⓬。你知道什么是光明烛台吧?」
「当然。」芬雷说,「就是犹太人用的那种烛台。」
「对。」她说,「那路径就像烛台的外形一样,佛罗里达州到马格瑞夫是烛台的握柄,延伸到大都市的路径就像烛台的分支,分别通往洛杉矶、芝加哥与波士顿,这是他们的进口网络,芬雷。」
她的一席话让他更进入状况。她的双手开始平空画出烛台的形状。我赞成这种说法,觉得这种地理分布听起来很合理。从佛罗里达开货车北上,进口后往北流通,这样就需要用到亚特兰大附近的高速公路系统,才能开展出一条通往北边与西边大城市的路径。光明烛台这个比喻很棒──如果要往洛杉矶延伸的话,烛台左边的分支必须被往下压成平的,就像烛台丢在地上被人不小心踩到变形一样。这个构想有道理,我几乎可以确定马格瑞夫是枢纽,而那座仓库是真正的物流中心。这样的地理位置也正确──用马格瑞夫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来当物流中心,真是高招。而且我也确定他们手头要有一堆钱才能摆平一切,反正他们有伪钞,一样可以使用,多到花不完。他们一周就可以进口一吨伪钞,这活动已经达到企业经营的规模,数量实在太大了。这也可以解释克林纳基金会为什么可以那样撒钱,如果钱不够用,多印一点就好了。但芬雷还是有疑虑。
「那过去十二个月的情况又如何解释?」他说,「格雷的纪录显示没有任何进货,没有货车开进来。这件事刚好就发生在一年前,谢曼.史托勒就是当时被炒鱿鱼的,对吧?有一整年没有东西被运上来,但他们一天还是维持六部货车的出货量。没有进货,一天却有六部车出货?这意味着什么?要怎么解释这种进货方式?」
萝丝可对他微笑,拿起报纸。
「答案就在里面。」她说,「上礼拜五就开始报导了,有关海岸巡防队的新闻。去年九月他们展开了大规模的缉私活动,对不对?政府在活动展开前就已经大肆宣传了,克林纳一定知道即将有缉私活动,所以他们预先储备了足够的存量。你看到格雷的表格吗?去年九月之前,连续六个月的进货量都是原先的两倍。那就是他在仓库里囤货,过去一整年送出去的都是囤货,所以事情曝光后才让他们慌了手脚,因为过去一整年仓库里堆了巨额伪钞。现在海岸巡防队要中止这项活动,对不对?所以他们又可以跟往日一样进货了。这就是礼拜天即将发生的事情──可怜的茉莉才会说我们必须在礼拜天之前进去,我们必须趁最后一堆伪钞被载出去之前,设法进入仓库。」
【注释】
⓫在一九六○年代黑人民权运动以前,南方各州巴士上面都有一条隔离黑人与白人的界线,依法黑人是不能往前坐的,可见这些文件有多老旧。
⓬犹太教仪式使用的烛台,有九个分支(所以可以插上九根蜡烛),象征生命之树。在犹太教光明节期间,一 晚点燃一根蜡烛,待点满九枝,即代表满室生辉。
第22章
芬雷点点头,这下他信了,脸上露出微笑。他从发廊窗边的板凳站起身来,拉着萝丝可的手,煞有介事地跟她握握手。
「干得好。」他对她说,「完美的分析。我总是说妳很聪明,萝丝可。我没看错人吧,李奇?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她是我们最棒的人手。」
我点头微笑,萝丝可开始脸红,芬雷还是握着她的手,微笑也一直挂在脸上。但是我可以看出芬雷在心里又把她的理论给彻底整理一遍,看看哪里有漏洞,最后他只找到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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