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也是死于癌症的。”
美树自言自语地说。我后面的话她可能根本就没听到。
“那只是个遗传概率问题,我想知道确切情况,否则我宁可不信。”
“是啊,必须弄清楚。”
美树从包里取出手机,开始打电话。打完第3个电话以后,她转过脸对我说:
“立川高中时有一个同学,现在开了一家内科医院。立川向来胆小,身体稍有不适,马上就去找那个医生。我刚才打电话给他,他叫我们马上去一趟。”
“那么,那个医生他……”
“不知道,只说有急事面谈。”
宇田岛门诊所,在竹塚的一座居民楼里。我们晚上8点前赶到那儿,被安排在候诊室等待。平日的门诊时间是到8点为止。
工藤美树双膝合拢,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我在旁边镇定自若,看着老年保险医疗自我负担的通知和癌症自我检查的宣传画借以放松自己。
大约等了5分钟,宇田岛医生跟最后一名病人一起走出来。送走病人之后,他把我们请到门诊室。
宇田岛身材高大,有点驼背,讲话温文尔雅,却给人以靠不住的印象。尽管如此,我还不至于对他作为医生的资质产生怀疑。
“对不起,这种时候还叫你们跑一趟。”
“哪里话,我原本就有事请教,正求之不得呢。这位是立川诚的朋友……”
“你不用介绍,我认识他。在立川婚礼上见过,还一起照过相。”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点头说了声谢谢。
医生请我们坐在两把并排的病人用的椅子上。他坐在办公桌前自己的椅子上,显得有些局促。
“刚才在电话里听说你们听到了立川患癌症的流言。”
“不是流言,是几天前亲耳听立川讲的,他说是晚期癌,已经无可救药。”
“是吗?”
宇田岛看着我神秘地点了点头。他尽量不去看美树,至少他表现的是那样。我心里因此而明白了八九分。
“其实我也正在考虑该找人说说,要么是屋部公司,要么是警察,要么是媒体。虽然立川不让讲,但我不敢断言那跟他失踪无关。”
“难道是真的?”
美树挺直了腰板。
“是食道癌。立川最近好像一直没来医院,虽然不敢断定,可我估计他只有1年可活。”
美树点了点头,脸色苍白。
原来,今年7月,立川说嗓子疼,来到宇田岛门诊所。因为查不出内科方面的原因,宇田岛给大都医科大学医院写了一封病情检查的咨询信,返回到宇田岛这里的诊断结果是食道癌。大学医院另外写了一个病名,改由宇田岛转告他实情,同时建议必须马上动手术。立川听宇田岛说过之后,拒绝动手术。他逼迫宇田岛讲出实情,知道自己患了癌症,而且病情已经开始恶化。
“其实,立川甚至早已料到了自己患的是食道癌。在书店健康栏的书架上摆着很多关于癌症的书,从治疗法到症状可谓应有尽有,所以要找到与自己病情相符的书并不太难。正如他所料,癌症已扩散到了声带,病情相当严重。声带的肌肉受到压迫,引起嗓子疼。”
宇田岛讲述的时候失去了一个医生应有的平静,而是带着作为朋友的苦恼。
“我接触这种情况的机会不多。若非早期发现的癌症一般尽量不告诉本人,这与其说是惯例,不如说是一种规定,可是这次我从一开始就摇摆不定。一般来说,这样的病情不告诉本人也得告诉他的亲人,可是立川没有亲人。对立川而言,美树说到底在法律上已经不是一家人,所以我很犹豫,不敢贸然通知。”
我也颇有同感,一方面害怕给美树增加心理负担,一方面又在说服自己,如果立川死了,她不又能得到一笔钱吗。
“立川是我多年的老朋友,我不知道是否真的应该为他守口如瓶,让他带着虚幻的希望走向死亡。面对立川,我找不到答案。他肯定已经身患癌症,谁愿意稀里糊涂地走向死亡呢?他央求我告诉他实话。我不擅于说谎,不相信自己拙劣的遮遮掩掩能带给他安慰,于是我坦白地告诉他,一切正如他所料。他哭着骂着,说自己怎么就患上癌症了呢。”
宇田岛紧紧抓着带垫衬的椅子扶手,好像他一放手就会滑倒似的。
“总而言之,他坚决拒绝动手术。因为那是大手术,需要长期住院治疗。他说反正治不好,还不如多做点事。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学医院,决定试试放射疗法。因为他是名人,为了以后不被媒体追究为何不动手术,院方让他写了一份本人希望继续工作到最后一刻,只进行放射治疗的材料,并让他签了字。”
大家总认为演员事事优先,处处受宠,其实不然。很多高级公寓明确表示不欢迎演员入住,因为演员到处招惹是非。医院的要求他们无法拒绝,但很少给好脸色看。
“开始时放射治疗效果还好,嗓子明显好转,但是进入9月以后,他嗓子再度嘶哑。立川觉得再进行几个疗程的放射治疗也无济于事,便自动放弃了,后来也不怎么到我这里来。其实就算是癌,也不一定会一落千丈地恶化下去。立川的病也是这样,虽然没做什么治疗,但恶化并不太明显,仅仅是食欲不振、浑身无力,有时疼痛和呕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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