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马科斯_新野刚志【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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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这种地方?有这么说话的吗?是吧,老板?”

  老板讨好地笑着摇了摇头,不想卷入这场斗嘴。他虽未明说,可我跟这家店来往已4年,从未见过老板这副模样。我歉意地埋下头。

  “笠原,刚才的话就算我没听见,坐吧。”

  立川把手轻轻放在吧台上,不无调侃地说。

  他怎么知道这家店的呢?我爬上旁边的凳子,心想我跟老板4年的交情算是全完了。

  “刚才你问我怎么在这里,那你来这里做什么?是一醉方休?”

  问题不难,可我无言以对,只能回以目光。立川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得意地点头道:

  “我猜得不错吧。我也想一醉方休。就算醉了,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老板也说今天不妨一醉。”

  立川向老板扬了扬下巴,示意老板迎合。作为响应,老板恭敬地给立川喝空的酒杯里斟酒,是加冰块的威士忌。

  照料酩酊大醉的立川,是我10多年前学生时代的常事。当时我和他就读于不同的大学,却同在以演出幽默小品为主的学生剧组。立川是前辈,我曾无数次地扛他回家,为他解围,一起挨揍。后来,他选择了喜剧之路,邀我同行。他认为搞笑的关键不在于作品是否出自专业作家之手,而在于捧逗的感觉。那年我21岁,立川23岁。我因为这事遭到父母的坚决反对。他们原以为我会子承父业,当一名教师,遗憾的是我早过了对父母言听计从的年龄。

  立川醉了,病态般的苍白爬上他的脸庞。

  “趁你还没烂醉,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你刨根问底的德性还没改。人为什么笑?天晓得。我们想叫他们笑,他们就笑呗。”

  立川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在鲜有电视而只以舞台演出为主的年代,他曾反复背过这句台词。

  “那好,我当观众,你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不逗不行。”

  邻座的老搭档睁开眼睛,一脸憋得难受的样子,像一只筋疲力尽的鸡。

  “没劲,你小子真能咄咄逼人。”

  立川憋了半天,吁了口气。

  “听野岛贵晴说的。他来东京录音,前两天在六本木偶然碰到。”

  立川淡淡地说,显然没心思开玩笑。

  野岛是我惟一现在仍然保持来往的演艺圈中人。他曾经是摇滚乐队的一名歌手,现在只给别人作词作曲。他在蓼科山里搭了一个窝,偶尔下山来沾沾人气,过着半人半仙的日子。以前我去他的山庄住过几个月,他每年也来我这里几次。我曾不止一次带他来过荷马酒吧。

  立川也许只是碰巧听野岛说后,一时心血来潮想来见我的吧。

  “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吗?”

  我看着一口接一口往嘴里灌威士忌的立川。

  我眼睛盯着他那引人注目的鹰钩鼻子。尽管早就习以为常,但时隔多年,突然又近在眼前,竟不可思议地让我像陌生人一样感到新奇。

  “是啊,对不起。如果世人皆醉,一切也就相安无事了。”

  立川朝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老板使了个眼色,我的杯子立马被端了上来。立川拿起自己的威士忌往我杯里斟酒,然后啧啧地吸干沾在拇指上的酒滴。老板瞧在眼里,那眼神仿佛是在看公园里嬉戏的小孩。他和立川似乎意气相投。立川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可关键时刻,他却能不失时机地施展魅力十足的社交能力。他从来嘴不饶人,又总板着一张脸,所以他偶尔露出的爽朗笑脸和无助很容易迷惑别人。正因为如此,近10年来他一直雄居在喜剧界顶峰。

  “雄二,酒光瞅着没用。”立川说。

  我知道就算喝进肚里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端起酒杯,一口干掉一半。

  “如何?”立川含笑问道。

  “好酒。”

  我仔细端详杯中之物。5年来头一次沾酒,杯中的琥珀色依然如旧。或许是跟老搭档久别重逢触动了我的味觉神经,我接着干完了剩下的半杯。

  不出所料,立川烂醉如泥,一大半的体重压在我身上,蹒跚挪动着绵软无力的双腿。在醉倒之前,他逗得四周的客人笑声如潮,这可能是酒吧开业以来从来没出现过的景象。

  荷马酒吧位于下北泽茶泽大街北边,靠近东北泽。沿街除了洗衣房、小餐馆外,全是鳞次栉比的高级公寓和民房。人们都说下北泽多醉客,看来依然有不少顾客光顾酒吧。只要来过一次,许多人都会喜欢这个安静的好去处而成为常客。店里的酒并不名贵,也不播放固定的爵士乐和摇滚乐,因此受到各种层次的顾客喜欢。老板沉默寡言,多数顾客静静地自斟自饮,我也是其中一员。但我并非来自闹市,因为我的住处靠近东北泽车站,出门的第一家酒吧就是荷马酒吧。这家酒吧并不是不欢迎三五成群的客人,店里有时也人声鼎沸,但像今晚这样互不相识的客人被立川逗得前仰后合,据我所知从未有过。幸好老板也为今晚的热闹乐不可支,使我如释重负。

  令人不解的是立川。以前虽然在演出结束后或演艺界同仁的酒会上,他也少不了妙语连珠,但平素却喜欢独自静静地品酒。当然,只要他兴致大发,总能令人捧腹大笑。然而今晚既无人请客,也无需在意谁,他却一直闹腾到声嘶力竭。我想或许是这5年使他养成了义务献艺的精神,5年足以改变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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