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应如此,可是――说到这里,阿梅第一次皱起眉。
「因为那场火灾,一切全变了。为了守护美仙屋,阿菊姊成为仓库大人。」
阿菊「变成」仓库大人。
阿梅板起脸,沉默不语。阿近想问清这句话的意思,阿梅忽然开口。
「我也真是的,怎么又先说了呢 。」
阿梅低喃着,轻按右鬓。她的手指枯瘦,皮肤干瘪,彷佛骨头上覆着薄薄一层皮。
虽然为时已晚,阿近仍渐感不安。这位老婆婆不仅年迈、清瘦,可能还有病在身,身体衰弱。
不过,当阿梅抬起头,表情再度转为柔和,目光也十分明亮。
「跟妳说,仓库大人是怎样的神明,又是什么模样,我们三姊妹很在意,也非常想知道。」
她的口吻平静,话声恢复活力。
「不过,爹一直不肯透露,只说日后我们就会知道。」
实际上,在持续更换常香盘的过程中,她们逐渐明白内情。
「刚才妳真是明察秋毫,仓库大人确实是女神。」
祂呈现年轻女孩的样貌。
话虽如此,我们都没见过祂的脸。因为不曾和祂面对面,就像我现在和妳这样。」
不过,当我们擦拭常香盘,撒上新灰,画出线条,进行琐细的作业时,也会突然出现在眼角余光中。
「有时会看到穿白布袜的脚尖,有时会看到手指与和服的袖口。察觉祂的出现,
一转头,祂就会逃也似地躲到我背后。」
跟阿梅三姊妹玩捉迷藏一样。
「虽然没看到脸,却猜得出也是年轻姑娘,是因为祂的和服相当华丽,还有气味。」
感觉得出一股黄花闺女会用的香粉气味,芳香甘甜。
「这一点很不可思议。我们家开香具店,比别人家的女孩更熟悉香粉,应该说,鼻子较别人灵敏。」
但她们三姊妹猜测仓库大人的香粉名称时,却屡屡意见分歧。
「阿藤姊说是『紫丽香』,阿菊姊说是『锦丝蝶』,我则认为一定是『白梅香』。」
阿梅手指游移,逐一写下香粉的名称。
「紫丽香是紫藤花的香气。至于锦丝蝶,有种菊花就叫这个名字,不晓得妳是否听过?蝴蝶头上不是长着两根触角吗?那花瓣的前端卷着两根类似的东西,是一种黄色的菊花。」
白梅香,如同字面的含意,带有白梅的香气。
「换句话说,我们嗅到和自己名字有关的花朵香气,而且味道清晰,搞不懂其余两人为何会误闻成别的香气。」
看来,仓库大人会配合前来更换常香盘的女孩,变换气味。
「祂也会变换衣服吗?」
「这点就不清楚了。虽然知道祂穿的是采用金丝和银丝,绣出讲究的花草图案,极尽奢华的振袖和服,但一直看不到祂的全貌。」
「令尊和妳们一起进仓库,他有时也会看到或闻到吗?」
阿梅郑重摇头。
「不,完全没有。爹什么都看不到,也感觉不到。」
这样正好,阿梅的父亲如此认为。
「爹是听上一代店主的吩咐,上一代店主是听上上代店主的吩咐。」
仓库大人呈现年轻姑娘的样貌,只会在年轻女孩眼前稍稍露面。
「常香盘一向是烧何种香?」
「白檀香,绝不能换成别种。」
这是一种淡香,不会有浓郁的气味。而且只有淡烟,相当高雅。
「所以,不会和仓库大人身上的香气搞混。」
「那么,您和两位姊姊平日身上是熏何种香?」
「我们三人都是熏白檀香。」
阿梅顿时睁大双眼。「对了,这么一问我才想到,明明是香具店的女儿,我们只能用普通的白檀香。长大后,我们觉得十分不满。」
不论是香包,还是衣服的熏香,一直是相同的香气。
「要是发牢骚,说这样很无趣,爹就会训斥我们,说我们是香具店的女儿,才要用再普通不过的香气。(细想想想,那是为了配合仓库里常香盘的焚香。」
阿梅恍然大悟,点着凸尖的下巴。
「您觉得可怕或阴森吗?」
家中有一个不开放的房间,每天都得走进去,进行不可思议的仪式。
「对于替常香盘换香的任务,不会感到排斥吗?」
阿梅露出深思的表情。
「我倒是觉得还好。」
从来不以为苦。
「爹会陪在一旁,而且,我现在对妳说这件事,妳会觉得很奇怪,但当时我一点都不觉得可怕。」
反倒有一种亲近感。
「像是去见亲人。」
阿梅低喃着,深深叹气。
「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在不清楚仓库大人的真正身分时,我们实在太乐天。」
仓库大人的真实身分。果然,这是故事的关键。
「如同我刚才提到的,一切发生在阿藤姊十七岁,阿菊姊十五岁,我十四岁那年的初春。」
一早就刮起猛烈的南风。「日暮时分,美仙屋所在的神明町南方, 一处叫七轩町的市街失火。」
在强风的助长下,火势迅速延烧。
「由于地点的关系,不仅市街消防队,连大名消防队也出动,大家都拚命想早点灭火,然而强风正是造成这场春日大火的元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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