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尚是顶天立地的大汉,嗓门也大。只要他出现,马上便知。这一年来都不见他人影,连阿近也应一声「哦」,阿民更是惊讶。
「妳什么时候和那位和尚见面的?」
「半个月前吧。他恰巧从店门前走过,我还为他奉茶。」
阿胜落落大方答道,不过阿近觉得,从她细长的双眼中可看出,她正暗叫「不小心说溜嘴」。
噢,当真怪异。这里所说的「怪异」,和那些奇闻怪谈中的怪异不同,透着可疑。阿胜什么时候和行然坊走得这么近?
基于一份情谊,眼下暂时不细问。为了转移阿民的注意,防止她进一步追问,阿近刻意露出陶醉的神情。
「哇,好好吃的便当。」她朗声道。
「『达磨屋』的菜向来不会让人失望,今天的赏花便当尤其特别。婶婶,当初订购时,妳是怎么吩咐的?」
这番话一菲全然是打马虎眼用的烟雾弹。便当确实香色味俱全,吃了很有饱足感,堪称面面俱到,是阿近由衷的感想。
阿胜附和:「这么一提,刚才来买樱花图案怀纸袋的客人询问:你们三岛屋可以顺便在摊位上卖赏花便当吗?看起来似乎很美味,教人垂涎三尺。」
「说到达磨屋,一开始是贷席的老板娘介绍的。」
「贷席」如同字面的意思,是出借场地的一种生意,不论是庆祝、法会、学习才艺、成果发表会,酒和菜肴都由客人自行张罗。不过,为了替客人省去张维的时间,向客人介绍店家,聪明的贷席商都曾与信用佳的外烩店家或酒家保持紧密关系。
「当时老板娘向达磨屋吩咐,说是三岛屋的赏花便当,要用三色条纹的包巾包好送去。达磨屋的老板相当机灵,提议包巾就请三岛屋来制作,所以这是我们特别制作的。」
我真是太粗心了。阿近的注意力只放在一人一份的三层豪华便当菜色,完全没注意到包巾。
「啊,真的耶。包巾的内侧角落,淡淡印着我们的屋号。」
「米饭呈三色条纹,我也发现了。」
便当盒里的米饭,为白饭、樱饭、菜饭三色。白饭附上酱菜、蜂斗菜、炒吻仔鱼。
「记得去年的便当是黑豆饭、竹笋饭、茶饭三色吧。」
「每年会换不同的搭配。」
一年一次的乐趣,变得益发有趣。
「今年我们店里的人反映,难得有如此美味的菜肴,想配饭吃,希望当中有一色是白饭。如果不是白饭,就用鸡肉饭。」
讲到这里,不知为何,阿民叹一口气。
「说来也真是的,逵磨屋老板有这等好手艺,应当将生意做大,但不管别人怎么劝说,他就是不同意。」
他们只有一家位于元滨町,宽十二尺,外型像座灯的店面。既没增建,也没开设分店。有伙计独立开业,但没允许打出「达磨屋」的屋号。所以达磨屋仅此一家,
别无分号?
「那老板完全没有商人的野心,当真古怪。」
「可能只想由亲人一同经营,和乐做生意。」
阿近说出自身的推测,但阿民并不认同,一本正经地应道:
「不是的。每年一过赏花季节,直到秋天赏枫的期间,他们都关门不做生意。」
阿近和阿胜大感诧异。
「整个夏天都歇业?」
「会不会是到其他地方做生意?品川一带的滨海包厢,有许多外烩店和便当店设摊。」
阿民笃定地摇头。
「不,完全没有。达磨屋夏天一律休息,不对外营业。」
「川开祭(注:夏天在水边举行,庆祝河川纳凉开始的仪式。)当天也一样?」
「没错。」
阿近与阿胜面面相觑,此事确实奇怪。
虽然只有一晚,不像赏花季的时间这么长,但大川的川开祭同样是外烩店和便当店做生意的好时机。
望着汇聚夏日的华美和精彩,升上夜空的无数烟火,大啖美味的酒菜,跳脱身分高低和富贵贫贱,是江户人的一大乐事。大川沿岸的贷席和餐馆都座无虚席。在可看清烟火的场所开店的商家,都会宴请老客户。另外,由于能从河面仰望打上高空的烟火,大受欢迎的烟火船几乎挤满河面。
这些宴席都少不了美酒佳肴。平时不做外烩的高级料理店,唯独在这时候会特别推出烟火便当,大获好评。
这种赚钱的绝佳机会,达磨屋每年竟都眼睁睁放着不要?
「那么,山王祭和明神祭之类的庆典也不例外?」
「达磨屋一直关门歇业,任凭顾客怎么央求,也不提供外烩或便当。连老板娘住深川的亲戚开口请托,他们也以一句『很不凑巧』回绝。」
阿民嘟着嘴,道出以下这件事。
大川对面的深川,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八幡神社,名为富冈八幡宫。这里举行的例大祭(注:由神社在自己制定的日子,举行最重要的祭祀。)三年一次,于桂月(八月)举办,上百座的大小神轿排成一排,在街上游行,参观群众会朝神轿和轿
夫泼水,别名「泼水祭」。神社的大神轿在出巡前,附近市街的深川艺伎会排成一列表演「手古舞」,由一群头戴花笠的孩童拖曳华丽的山车。那庆典的画面勇壮,美丽,婀娜,堪称是江户精华中的精华。参观的人潮当然也是满坑满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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