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主很清楚这一点,都是每日支付工资。」
昨天一起淘米的同伴,今天突然不见人影,原来是拿着昨天领到的工资泡在赌场里,也是常有的情况。
「给我带来不少麻烦的,正是赌博。」
在资深的伙计中,有个人沉迷赌博。或许不是彻头彻尾的坏蛋,但长得一脸横肉、眼神凶恶、左颊有一道莫名其妙的明显伤疤。外表看起来像无赖,他很有自知之明,懂得连哄带骗,外加威吓,善用各种手段,邀年轻的伙计去赌博,赚点小钱。
「真是个不可救药的无赖汉。」
那家伙盯上房五郎,不断邀约去赌博。房五郎拒绝,他就央求借钱。借钱不成,他改用偷的。
房五郎惊诧发火,他便动用蛮力,想逼房五郎就范。
所幸当时房五郎懵懂无知,没造成多大影响。到店内工作两年后,房五郎已明白外烩店这种生意的经营方式。
「我完全掌握这项生意的秘诀,只要做法正确,像我这样的人也能自立门户。」
在无法随心所欲的立场下,房五郎尽己所能投入,学会作菜的厨艺,学会采购的精打细算,学会在顾客面前的服务态度。
「顺便一点一滴储蓄,没想到那无赖对我这种……该怎么说好……」
房五郎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于是阿近接过话。
「像商人的一面、积极上进的一面,一板一眼的一面。」
房五郎发出「嘿嘿」笑声。
阿近也笑了,又补上一句。
「不管怎么邀约,也绝不沾赌,正经八百的一面。」
「小姐,别再吹捧我了。我是开达磨屋,不是天狗屋(注:天狗有傲慢之意。)」房五郎似乎没察觉,不过这时候守在隔门对面的小房间里,担任奇异有物语守护者的阿胜,正呵呵轻笑,笑声传进阿近耳中。
「约莫是我有某方面让这位大哥看不顺眼。」
「房五郎先生,您应该没把那个人当大哥看吧?」
「没错。或许是我真正的想法,不小心显露在脸上。」
总之,房五郎被整得很惨。
「我被狠狠修理一顿,顿时觉得之前的恐吓勒索,真的只是在开玩笑。我常被他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烫伤和瘀青。」
虽然极力守住积蓄,身体却受尽折磨。
「愈是那种无赖,愈会动歪脑筋。他把赌友拉进店里工作,连手对付我,使我更难以招架。」
房五郎明白,找老板或掌柜陈情也没用,得自行想办法解决。
「我是在月底领取工资,也就是二十岁那年的三月底,借着送便当到赤坂,逃离那家店。」
当时房五郎有个可投靠的地方,就是每次到那一带送便当给顾客,都会和他打招呼,与他有数面之缘的一家蒲烧店。
「虽然完全是我主动投靠,但我了解那家蒲烧店老板夫妇的为人……」
在前年酷热的时节,这家蒲烧店的老板娘将送完便当准备返回店里的房五郎唤住――小哥等一下,帮我个忙吧。
「我正纳闷时,老板娘对我说:『店里的年轻伙计把鳗鱼烤焦,不好意思端到客人面前,丢掉又可惜,你帮我们吃掉吧。』」
房五郎当然一口答应。他工作的外烩店,三餐的伙食比卖给客人的便当还难以下咽,分量又少,经常饿肚子。
「蒲烧鳗是我光听就感到晕眩的高级品,于是我开心收下。」
那是很正式的鳗鱼饭,但不知是刻意隐藏烤焦的地方,还是已取下烤焦的外皮,认为这样不成体统,上头盖满白饭,完全遮掩蒲烧鳗。
「我尝一口,觉得真是人间美味,而且根本没焦味,上头还留有烤得恰到好处的外皮。」
换句话说,蒲烧店的老板夫妇,是为了请房五郎吃鳗鱼饭「说出善意的谎言。
「那一年,后来又发生两次相同的情形,过完年后也有一次。可能是我看起来一副饿肚子的模样,他们感到同情吧。对一个陌生的年轻小伙子,展现无比关爱。」
像鳗鱼酱汁渗进米饭,蒲烧店老板夫妇的温情深深渗进房五郎心中。
「我暗暗想着,应该能求他们帮忙,于是决定前去投靠。」
房五郎果然没猜错。蒲烧店老板夫妇听完事情的始末后,对他说:
「我们很想让你躲在店里,但可能马上会被察觉。你去我娘和女儿那边吧。」
――她们在元滨町经营一家卤味店。
「只有她们两人做生意,我有点担心,你来得正好。小哥,虽然你个头小,无法胜任保镳,至少能顾店吧。」
房五郎自认不仅能顾店,还会淘米、做饭、煮菜,甚至是炖菜,这提议如同一场及时雨。元滨町在神田以东,离爱宕下有一大段路,不会有那家外烩店的顾客。
「我向他们道谢,直说遇到救星。接着,我就穿那身衣服,改投靠那家卤味店,然后……」
说到这里,房五郎突然一阵难为情。
「过了约莫半年,我与蒲烧店老板的女儿结为夫妻。」
阿近开朗笑出声,这是她在「黑白之间」少有的举止。
「达磨屋老板,不必难为情。」
害羞的房五郎,表情显得很快乐。
「哎呀,不好意思。」
蒲烧店老板的女儿,即房五郎现在的妻子,名叫阿辰。当时她十八岁,正值适婚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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