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一个条件。
「既然要一直跟着我,那么,在我吃饭前,祢也要饿着肚子忍耐,不要随便咕噜咕噜叫。才刚吃完,不能马上就肚子饿。换句话说,别那么贪吃。知道了吗?可以答应我吗?」
饥神先是展现狂妄的态度,不予理会,半晌后才百般不愿地点头。
「好,我还要和祢约定一件事。要是让人看见,会引起怀疑,今后祢不能随便现身。」
饥神信守承诺。在接下来的路上,房五郎不再动不动就肚子饿,也没再看到另一颗脑袋的影子。不过,每到吃饭时间,他吃的饭菜量就得比平常多一倍。
还需要吃点心。只要路过的茶屋立起丸子或草饼的广告旗帜……
「喂喂喂,等一下。」
房五郎的双脚就会踉踉跄跄,拖着他往那边走。
「我知道、我知道。喂,伙计,请给我一盘丸子。」
离开老家时,大哥给了些盘缠当成补贴旅费,最后大半都花在吃上头。
「祢真能吃。」
吃的是房五郎的嘴,装满食物的是房五郎的胃,却不会吃撑。真不可思议。应该是全被饥神吸走了吧。
――我真的被附身了。
想到这里,房五郎不禁背脊发凉。但除了变得「很能吃」之外,并没其他不便之处,倒也很难打心底害怕。很快就肚子饿,吵着要吃这个吃那个,又爱吃甜食,非得吃到肚子发胀才甘心,跟孩童没两样。
话虽如此,背着这样一个包袱,绝不能继续拖拖拉拉下去。房五郎加快脚步,迅速走完剩下的行程,当天半夜便返抵江户境内。
走进江户市区,行经位于赤坂的木户番(注:江户的市街多处设有木门,一旁设有小屋,入夜后会把门关上,有防止盗贼和监视人员进出等功用。)时,一看到纸包的烤地瓜摆在层架上……
「咕噜咕噜咕噜……」
房五郎的肚子发出咕噜巨响,连木户番旁的老板娘听了都不禁傻眼。
「不好意思,老板娘,我忙着赶路,没吃晚餐。」
房五郎难为情地笑着解释。
「真是辛苦了,会肚子饿也是理所当然。这是今天卖剩的烤地瓜,若不嫌弃请拿去吃吧。」
房五郎收下一大个烤地瓜。由于凉了,表皮变硬,但里头烤成金黄色,入口甘甜,令人食指大动。
「饥神,祢赚到了。」
隔着左肩向背后说道。那天江户的夜空多云,地上只有浅浅的影子,但馊神还是冒出头,颔首回应。
「江户的市街有许多木户番,都会卖这些简单的食物。现在这个季节是烤地瓜和烤栗子,等天气变冷,则改卖饴汤(注:以麦芽糖液或水饴溶入热水中,有的还会加入生姜的一道甜点)或关东煮。水饴全年供应。春天卖丸子、红豆饼,夏天当然就非甜酒和心太(注:以石菜花之类的胶状物作成面条状的甜点)莫属。
说了一大串后,房五郎伸手往额头用力一拍。
「我真笨。跟你炫耀这些,祢一定又会想吃啊。」
房五郎自己都觉得好笑,笑弯了腰。当他迈步前进时,在夜路前方徘徊的野狗突然停下脚步,瞪着房五郎发出低吼。
房五郎小时候在野外玩时,曾被野狗追逐,留下恐怖的回忆,长大成人一样怕狗。江户市区内的野狗不像乡下的野狗那般凶猛,但在这种地方不期而遇,对他发出低吼,还是令他不寒而栗。
房五郎紧盯着那只野狗,慢慢后退。
这时,那只狗突然发出「呜呜」哭啼,夹着尾巴逃走。
呼,得救了。他吁一口气,望向脚下,发现左肩上清楚冒出饥神头部的影子。
「原来如此,祢好歹算是妖怪,赶跑野兽这种小事难不倒祢。」
或许应该说野兽讨厌饥神。
「江户的市街有很多野狗,向来令我很头疼,不过今后就可以稍微安心了。」
又随口说出这种话,这嘴真不牢靠。不过,房五郎就是这种个性,凡事不会往坏处想。
平安抵达大舅子的店,隔天他马上拿起菜刀修习技艺。大舅子夫妇劝他:刚旅行回来,不妨先休息一下吧。房五郎很感激他们的体贴,但他有许多想学的技艺,而且回捣根老家时,妻子来信提到,再过五、六天就会和爹娘一起从箱根返回,没时间磨蹭。
和大舅子谈到便当的生意,他十分赞成。不论是平日的家常菜,或讲究的
「精致料理」,做菜技巧可说是无边无际。如今他着眼在扩展卤味店,推出便当,如此一来,教导的一方和学习的一方都效率十足。
便当里的配菜,除了酱菜外,都是熟食。要避免夏天食物中毒,会用凉拌和醋物,但这些菜渗进米饭内,风味会大打折扣,适合两层、三层的豪华便当。照这样看来,卤味店的房五郎要推出单层饭盒的便当,首先该学会的菜色就是烤鱼和烤蔬菜,然后是蒸煮、炸物。大舅了告诉他,便当有所谓的「名饭」,亦即各种什锦炊饭和拌饭,都会是不错的生意,这方面也要学。
「其实,最近我的店里新推出一项菜色。」
就是加上蒲烧鳗的「柜盖饭」。
「是一位从尾张轮调来江户当差的武士教我的。听说在尾张,鳗鱼都是这种吃法。」
将蒲烧鳗切段,和酱汁一同拌进热饭中,再撒上切碎的海苔。可制成多层便当,也能当井饭。既然这样,应该也能用在便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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