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门后的阿胜似乎还在笑。
「您发了这顿火后,情况变得怎样呢?」
「肚子就不再叫了。」
尽管对象是妖怪,但该生气的时候,如果好好发顿脾气,似乎也能奏效。
「我膝盖开始有力气,重振精神,打算一路走下去,直到太阳升至头顶上方为止。」
走着走着……
――卡滋卡滋。
传来奇怪的声响。
――卡滋卡滋
当房五郎明白那是什么声音、从何处传来时,他差点跳起来。
「是从我怀里传出,也就是母亲留给我的沙包。」
他急忙取出査看,发现第二个沙包几乎净空。
「里头的红豆被吃光。」
他大感惊诧,同时望向脚下,发现有两个脑袋的影子落在地上。
「不管我再怎么眨眼、揉眼,重新细看,一样是两个影子。」
像挨了一巴掌,房五郎晓悟。
「我不是又被新的饥神附身,而是一路走来,始终背着之前在七莘狭道遇到的饥神。」
――这可伤脑筋了。
踩在有两个头的影子上,一房五郎不知所措。
「祢啊……」
他试着对脚下的影子说话。
「为何一直跟着我来到这里?之前在七华狭道,我明明让祢吃过饭团了啊。」
如果是饥神,不是应该会马上离开吗?
另一颗头的影子一动也不动。接着,房五郎改为隔着左肩朝背后叫唤。
「光吃那些还不够,才一直要我背祢吗?就算是这样,把孩童沙包里的红豆吃掉,会不会太贪吃?」
这时,附在他背后的饥神,影子似乎抖了一下。
「祢觉得歉疚吗?」
房五郎叹一口气。
「这沙包是娘留给我的遗物。虽然又旧又脏,缝线松脱,里头的红豆都快掉出来,却是我的宝贝,请祢别再吃了。我拿刚才在饭馆请老板准备的饭团给祢吃。」
房五郎挑路旁一处合适的地方坐下,取出那包饭团。
「吃完后,就从我背后下来吧。虽然我很同情祢,但饥神如果不遵守饥神应有的道义,我们阳世的人就伤脑筋了。」
房五郎吃起饭团。他其实还不饿,但饭团着实可口。那家饭馆用的米饭,是颗粒分明的漂亮白米,而且不惜成本,撒了不少盐。
「白饭为何这么好吃?」
房五郎对背后的饥神说道。
「在捣根的老家,一年只有一、两次机会吃到白饭,所以我刚到江户时大吃一惊。连那家做生意很马虎的外烩店,用的都是白米。老家和江户实在没得比。」
吃完一个饭团,房五郎仔细将沾在手指上的饭粒舔干净。肚子的咕噜咕噜叫声停止。
当他咬向第二个饭团时,发现里头包了酱烧昆布。
「祢喜欢酱烧吗?我很喜欢。酱烧小鱼最棒了。江户有海苔酱烧,也很好吃。这昆布挺不错,不过稍嫌硬了点,切细一点会更好。」
吃完两个饭团,房五郎又舔起手指。目光落向脚边的影子,只剩房五郎的头。饥神吃完饭,似乎和他合而为一。虽然觉得有点可怕,但也没办法,于是他吃起第三个饭团。
里头没包馅料,全是白饭。
不过还是一样好吃。
「刚才吃到有馅料的饭团,应该是运气好。」
「在仁华狭道上我提过吧?我在江户经营一家卤味店。」
我店里的卤味很好吃――房五郎自豪地说。
「今后我打算扩展生意的规模,但我不开饭馆。这样感觉像在学弟弟,心里颇不是滋味。我想试着推出白饭搭配卤味的便当。」
用单层饭盒就行。如果需要多层饭盒,可以向大舅子的蒲烧店借一些旧的饭盒凑合。
「对了,等我回江户,会暂时在大舅子底下学艺。他开的是一家蒲烧店,鳗鱼便当堪称一绝,光想就口水直流。啊,真想吃。」
房五郎说着说着,吃完第三个饭团,一粒饭粒都不剩。接着,他将包巾折好塞进怀里,站起身。
「好了,祢应该吃饱了吧。饥神,在此道别吧。」
保重――,说到一半,房五郎觉得这么说实在古怪,于是改成「再见」,朝肩膀轻拍一下,挥着手迈步离去,然而……
走不到五十公尺,饥神的头又从他脚下影子的左肩处冒出。
「祢居然还跟着我!」
他大叫的同时,肚子发出响亮的咕噜声。
「饶了我吧。」
这个饥神怎会如此执着?房五郎捧着咕噜作响的肚子蹲下身,才猛然察觉。
「祢是因为我做吃的生意,才紧跟着我不放吗?」
真令人难以置信,饥神竟点了点头。
「好痛。」
此时他不光捧着肚子,甚至想抱头。我怎会那么多嘴,把那种事都说出来?「祢该不会是想到江户吃鳗鱼饭吧?」
饥神再度点头。开什么玩笑!
「照祢这样子来,生前一定很贪吃,才会遭到报应,死后变成饥神。」
饥神不予置评。
「祢是男是女?是老爷爷、老婆婆,还是小孩?该不会生前曾在大胃王比赛中拿过冠军吧?」
饥神一样不予置评,但房五郎的肚子不停咕噜作响。
「我知道啦,拿祢没办法。我会带祢去江户,让祢大啖美食。因为我做吃的生意,也有我的骨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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