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五郎再次迈步前行,自自语:
「饥神啊,这美味的米饭,我可以和祢分享。我在江户元滨町这地方,单靠一个锅子做生意,经营一家微不足道的卤味店。这种餐饮生意很有意思。我现在充满干劲,打算今后要将生意做大。」
他来到大道上时已入夜,但天候稳定,而且是阴历十三号,月明如水。房五郎步履未歇,持续前行。母亲留给他的沙包在怀里发出轻快的声响,激励他前进。
「小姐是东海道川崎驿站出生的人,对您说这种话,感觉像在班门弄斧,不过,如果是走在大道上,就算走夜路,我这么一个大男人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还是会感到有点不安吧?」
「有时还会与走夜路的人擦身而过。」
「不,与您擦身而过的人,是否真的是我们寻常人,应该很难说吧。」
房五郎先是瞪大眼,接着莞尔一笑。
「哈哈,您说的是。真是服了您。」
话虽如此,所幸那天晚上与房五郎擦身而过的,都是「寻常人」。「我打算走到累得不能再走为止,握着仅剩的两个饭团,边走边吃,望着逐渐倾沉的明月,快步疾行。」
后来渐感双腿疲惫,这时在淡淡的月光前方,出现一座小小的地藏堂。
「矗立在在大道旁的杂树林边。我决定在那里小憩片刻。」
那是屋顶斜倾的老旧地藏堂,里头整理得相当干净,四周的地面也很平整。可能是在大道上赶路的旅人,常会像当天晚上的房五郎一样,在此借住一宿。「附近还听得到水声,我深感庆幸。合掌向地藏王膜拜后,我绕往地藏堂后方席地而坐。脱下草鞋不久,我便沉沉睡去。」
听闻鸟鸣醒来时,天已亮,日上三竿。他以地藏堂旁边的涌泉洗脸漱口,重新穿上草鞋,精力充沛地朝江户出发。但过了一会,他发现一件怪事。
「母亲留给我的沙包发出的声响变小。」
大概是自己想多了,他手伸进怀里取出沙包一看,大吃一惊。
「三个沙包中,有一个竟然空了。」
里头的红豆不见踪影。
「不知何时,红豆消失不见。我一个大男人站在大道旁,一脸惊讶莫名,很可笑吧。」
约莫是房五郎母亲的裁缝技艺不佳,这些沙包在抛投的过程中,红豆都从缝线间掉光。
「我心想,应该是在走路时掉落的,于是拍打全身,在衣袖间探寻,但一颗红豆也没找着。」
虽然此事透着诡异,但还不至于大惊小怪。
「专偷红豆的小偷还真是少见,要不就是名叫『洗豆妖』的妖怪所为。」
阿近忍不住咯咯轻笑。
「不管是饥神,还是洗豆妖,您对妖怪真是知之甚详。」
「我从以前就爱阅读绘本。在外烩店工作时,那是唯一的闲暇娱乐。尤其是妖怪绘本相当少见,很有意思。
三岛屋的阿岛是租书店的常客,不过她只看复仇类故事。
「我心想,洗豆妖这种妖怪不是都出现在水边吗?啊,那座地藏堂旁有涌泉吧。不过,妖怪淘洗的应该是自己的红豆吧?」
虽然没什么意义,不过房五郎还是想着这些快乐的事。走着走着,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
「再不快点吃早餐,我就会变成饥神了。」
好不容易抵达附近的驿站,找到一家饭馆后,他朝外头的长板凳坐下。这时太阳升至高空,房五郎坐着,脑袋的影子就落在他脚跟旁。
「当饭馆的女侍端来杂谷饭和配汤时,我大吃一惊,放声大叫,女侍差点吓得松手。」
是什么令房五郎如此吃惊?
「我居然有两个影子。」
说得更清楚一点,是他竟有两个头的影子落向脚边。而且,两个头并排在一起。
「看起来,就像我捐着某人,那个人从我左肩后方探出头。」
这位客倌,别吓人好不好。房五郎不断向气得满脸通红的女侍赔罪,接过她手中的米饭和配汤。
「当时又恢复成一个影子。」
是眼花吗?还是光线的关系,看起来像有两个头?
「虽然觉得有点可怕,但我一个堂堂男子汉,实在不该为这种事大呼小叫。」
吃完早饭,再次请饭馆替他准备午饭要吃的饭团,从驿站启程。
虽然这顿早餐吃得相当简便,只有杂谷饭配酱菜,味噌汤里的配料仅有地瓜和青菜,但吃了两碗饭,十分饱足。至少在启程时,还差点打饱嗝。
然而……
「走不到半个时辰,我又饿得肚子咕噜咕噜叫。」
双膝发软,冷汗直冒,眼前一片漆黑。
――喂喂喂,又来一个吗?拜托
「在将军整建得如此完善的大道中央,再次被饥神附身,实在太不象话。」
房五郎此时的愤怒更胜于恐惧,他朝肚子怒吼。
「搞清楚场所好不好,要是昏倒在这种地方,未免太不小心。等时间到了,我吃完午饭再说,现在先给我安分一点。」
阿近觉得十分有趣,咯咯娇笑,这在「黑白之间」是很少见的情形。说故事的房五郎也显得相当开心。
「看小姐笑得这么开怀,我也跟着开心起来,感觉年轻不少。」
「抱歉。我要是再笑下去,就当不成聆听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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