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不是家族的长男,全窝在家中尚未成亲。尽管出身名门,但想必是满腔郁闷无处宣泄。」
发生志津那件事的半年前,他们才酒醉引发斗殴,各自遭父亲狠狠训一顿。但他们没学乖,甚至变本加厉,做出更大的坏事,根本不必手下留情
阿近想起, 一开始清左卫门说过 栗山藩人心涣散的程度相当严重。
虽然这些青年前途未定,毕竟也是出身名门,却总是做一些超出恶作剧范围的坏事。
还得意洋洋地向人吹嘘,他们认为就算说出口,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打从清左卫门年轻时,栗山藩便弥漫着这种气氛。
不知是主君没有作为,还是主君底下的重臣擅自操弄朝政,陷在无法跳脱的贫穷泥淖中,愤怒缓缓堆积在藩内每个人心中,无处宣泄的怒火,最后便烧向容易发泄的对象,是吗?
欺凌弱者。乃人世之常。上级武士欺凌一般武士。有钱人欺凌穷人。男人欺凌女人。大人欺凌孩子。
为了暂时忘却沸腾无处化解的怒火,及导致肉体靡烂的倦怠,人们对弱音动粗、凌虐、嘲笑。
那一刻,人将会自我沉沦,不配为人。
「村井大人,您如何处置那三人?」
面对那三个不是人的东西,您做了什么?
「我杀了其中一人。」
对方是先手组的与力之子。他是首谋,常侵犯妇女,前科累累,素行不良。有一段时间被拒于藩校和道场门外,是空有武士之名的无赖汉。
其余两人是首谋的道场同门,于是清左卫门看进他们上道场的时机,正大光明地提出决斗的要求。
「以一敌三吗?」
「是的。」
清左卫门清晰应道。
「我斩杀首谋,两名同伙弃刀逃跑。道场的师傅出面劝阻,我才收刀。」
――到此为止,够了。
剩下的两人捡回小命,但在正大光明提出的决斗中,竟以背示人,还弃刀逃逸,身为武士,可说与死无异。不,比互砍致死还不名誉。」
「道场是藩士秉持武士的本分,修习剑术或枪术,磨练精神的地方。道场的庭院,遭私门的血玷污。我打算切腹谢罪,师傅拦下我。」
――村井清左卫门交给我看管。
「村井大人,该怎么说……」
阿近不想表现得太轻率,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您对剑术很有自信吧。」
清左卫门豪迈地笑:
「有多少自信,我也说不准。只不过,我曾是那道场的代理师傅。」
哦,原来如此。阿近暗松一口气。
「家臣私斗,不论理由为何,轻则切腹,重则斩首。对于村井家断绝香火一事,我早做好心理准备,只希望志津能活下去。,所以,我恳请师傅转达一句话。」
――不能死。
「之后,我成为待审之身,在衙门的监狱里待约四十天。」
迟迟无法决定清左卫门的惩处。
「重臣意见分歧,一再引发纷争,连凡事仅会吩咐一句『要妥善处理』的主公,似乎也举棋不定。」
延宕许久,得到意想不到的判决。
「我的身分降为下士,担任山奉行麾下的山番士,派往北部领地的洞森村。」
执勤三年,若能平安下山,便可重振村井家,清左卫门也能再次被拔擢为小纳末席。
「山奉行是管辖领内山林的衙门。山番士是底下的下级官员,负责山村的警卫工作。虽然名义上是保护村民不受强盗和野兽的侵害……」
其实监视村民平时有无怠惰,防止村民逃离,也是很重要的一环,贫穷的栗山藩,山村更是一贫如洗,常有村民会逃离。
「这算是大家避之唯恐不及的职务之一。话虽如此,毕竟是私斗斩杀对手的家臣,这么轻的处分已是特例。」
――会不会背后有什么算计?
「我也想过,该不会是将我遣送到山里,让那三人的亲属,或逃走的另外两人来取我性命,挽回名誉吧。」
不,背后有更为怪异的缘由。
被带离监狱的村井清左卫门,在担任山奉行与力的元木源治郎宅邸里,住了几天后,启程前往洞森村。
这时,清左卫门多出一个同僚。是半个月前在城下与人斗殴争执,想逃出领地时,遭逮捕带回,负面经历丰富的二十岁年轻武士,名唤须加利三郎。
利三郎是番方徒组的炮术队一员,也就是所谓的枪炮手,须加家在他祖父于江户担任炮术指导时,便被前任藩主纳为藩士,一家都专精炮术。
那起斗殴争执的始末,是利三郎未经许可,便在城下与同僚比赛远距离射击,为了输赢起口角,演变成双方互殴,就很多层面来看,可说是素行不端。的确,利三郎是好强的年轻人,从面相也看得出,此人个性急躁易怒。但他的枪炮本领,确实有过人之处。
换句话说,这次判处前往洞森村的两人,分别是剑术和枪炮的高手。洞森村需要武艺过人的山番士吗?
与力元木源治郎算是退休的老翁。他让清左卫门和利三郎一肩坐在房内,娓娓道出村里的情况。不过,他有不少缺牙,说话不时漏风,不太容易听懂。
「洞森村位于领地北边的生吹山中,又分为上村和下村。上村有十二户,下村有十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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