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规矩向上级申报村井家的志津失踪,等于是禀报她有叛逃的嫌疑,势必得接受主家的审问。」
大声说出妹妹遭到绑架,并提出派人分头搜寻的要求。如此理所当然的举措,却很难公开这么做。
「不过,像这种情况,有个权宜的方法。」
当成一件离奇的怪事,广为宣传。
「我逢人便说,志津遭到神隐,有没有看到什么异状?不知是被天狗掳走,还是被妖狐、狸猫欺骗,志津失去踪影,谁能提供线索吗?」
「啊,如果是这样,就能大声四处打听。」
「结果呢?」
阿近不自主地抬手抵向胸前。
清左卫门沉默片刻。
「三天后的一早,妹妹被放回来。」
重提痛苦的往事,他紧握放在膝上的拳头。
「就在她失踪的那天,遗落鞋子的地方。」
志津被脱去外衣,打着赤脚,内衣外披着肮脏的半缠,丢在地上。手脚以腰带捆绑。
「不知是一再重新捆绑,还是志津冲力反抗的缘故……」
捆纾处摩擦破皮,微微渗血。
「她发髻凌乱,遭到殴打的脸庞红肿。」
说到这里,清左卫门一脸痛苦,停顿片刻。
「嘴里紧紧塞着布条。」
一早的寒气,加上清左卫门情绪激动,手指颤抖,迟迟解不开绳结。在他努力解绳结的期间,志津一直紧咬着布条哭泣。
「志津不仅被狠狠打一顿,还遭到羞辱。」
阿近不敢直视清左卫门,低头望向双手。
「不必等医生诊断,我也隐约猜得出来,但她守口如瓶,对三天里的遭遇,谁对她做过什么,一概不提。」
尽管如此,清左卫门仍试着以恳求的方式,想问出真相。没想到,志津回答:
――我遭遇神隐。
「她说那段时间的事全忘了。」
清左卫门彷佛听到她无声的吶喊,叫他别再问。
「就算想起来,也无济于事,反倒会造成我的困扰。妹妹的想法清楚传进我心中。」
清左卫门的话声微微颤抖。
「此外,志津会毫不迟疑地使用『神隐』一词,是发现我以此为由四处找寻她。」
清左卫门找寻妹妹的消息,也传到志津遭囚禁的地方。掳走志津的那帮人明知此事,却仍继续监禁她。
可能是囚禁三天也腻了,才放志津回家。显然对方胸有成竹,而且瞧不起志津,认为就算放她回去,她也绝不会说出真相,更不会透露犯人的名字。
「妹妹背后留下刀伤。」
写了两个字。鲜血凝固结痂后,清楚浮现。
「写着『牛女』(注:一种妖怪,拥有女人的头和牛的身躯。)。」
清左卫门顿时血液沸腾,直冲脑门。
「我马上按着刀柄,准备起身。那些人干出这等不人道的行径,岂能不把他们揪出来?我要将他们一一斩杀。」
这时,志津搭着他的手,跟她的体格一样硕大的手掌,长长的手指,及因经常刷洗而粗糙的皮肤,皆无比冰冷。
――哥,你是一家之主。
「意思是,为了守护村井家,我要忍耐,不能动怒。」
一旦向这些不人道的家伙问罪,村井家将面临存亡的问题。
烂透了。清左卫门顿时晓悟,凌虐志津的人,身份比村井家高,是藩内的名门。
「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管他什么名门、什么身分!小小一个二万石的外样大名,领民泰半都被贫穷压得喘不过气,城里的金库和米仓都空空荡荡,角落结着厚厚的蜘蛛网。在这种可悲的小藩内,哪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何足畏惧!
「妹妹原本就少言寡语,发生这起事件后,在家中更是几乎都不说话。尽管伤势恢复,背后的文字不再显眼,志津还是难以恢复往昔的生活。」
清左卫门也无法和以前一样过日子,担任小纳户末席,个性爽朗、温柔的青年,化身为满腔怒火的复仇者。
「妹妹将自己封闭在悲伤中,对一切心灰意冷。待在她身旁的我,根本压抑不住沸腾的怒气。 」
我要找出那群玩弄志津的家伙。一定要找出他们,和他们一决生死。就算村井家断绝,爹娘应该也会原谅我。即使不原谅我,背负不忠不孝的污名坠入地狱,我也不在乎。
认真展开调查后,没想到轻易就有了结果。志津被送回村井家半个月后,之前一直在观察村井家动向(应该说,是在观察藩内目付(注:官名,相当于监察官。)动向) 的那群犯人,也开始松懈。他们似乎以此为傲,拿志津那件事向人吹嘘。
栗山城下不大,仍有烟花巷。当初,风声就是从这里走漏。不久,从寻欢的人口中传入市町,藩内的人很快知晓。
――那个牛女果然乏味。
――她有一牛是女人,没办法当牛用,如果不是我们加以调教,她会一辈子孤独怨叹啊。
――我们可是功德无量。
「居然说这么没人性的话。」
阿近在「黑白之间」听过不少恐怖的故事,也听过残忍的故事。这是第一次听闻如此低俗又没人性的行径。
「这三人是常结伴游荡的年轻武士。」
当中两人是藩内高层的役方(注:对行政、家政组织的一般称呼。)统领之子,一人是先手组(注:负责维护治安的单位。)内的与力(注:辅佐性质的官职,类似现代的警察署长。)之子,三人常同进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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