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阿近颔首。
「换句话说,她长得高头大马。」
兄妹俩的父亲个头高大,应该是继承父亲的特性吧。
「纵使她再聪明,与人沟通仍会有些障碍,身材又高大。光是这样,便受尽嘲讽,惹来白眼,成为人们私下嘲笑的对象。」
她忍下一切,不把冷言冷语往心里放,佯装不在乎,过自己的日子。
「虽然是妹妹,但我实在佩服她,自叹弗如。」
清左卫门的同辈中,有人为他着想,向他提出忠告,建议让志津出家。
――你最好让志津小姐出家为尼。
「他们说,只要妹妹在,我就讨不到老婆。」
――有这么占空间的小姑,村井家根本没你妻子的容身之处。
「真是好事。」阿近毫不客气,「未免管太多了吧。」
村井清左卫门眨眨眼,重新端详阿近,单边嘴角轻扬。
「看来,您的个性也很刚强。」
「真是失礼了……」
「不不不,您方才的眼神让我想起志律。」
他原本悲戚的目光,变得柔和些许。
「不管怎样,别人的多管闲事,我们一概挡于门外。我和妹妹过着平静的生活。」
就在清左卫门二十四岁,志津二十一岁那年寒冬,发生一起祸事。
「栗山领地的冬季天寒地冻,山地会降大雪,但在城下并不常看到雪。然而,那年以不寻常的频率下起大雪。」
住在城下的人不太习惯铲雪,当时却全部忙着铲雪。
「我们住的武士长屋, 一遇上积雪,每户人家的随从或男仆会赶紧用耙子除雪。」
村井家也不例外,但他们只有一名从父亲那一代便服侍至今的老随从,实在忙不过来。铲雪的工作并非一次就能解决,持续降雪期间,只要积雪就得铲除,如此一再反复。倘若放任不管,道路会遭大雪掩埋,导致屋子受损。
「我在家时,会主动用耙子除雪。进城办公时,则由志津代替我。」
有人四处造谣,说她的模样滑稽。
「妹妹不单体格魁梧,还强健有力,做事利落。即使是平时不熟悉的工作,她也会主动处理。理应受人夸奖,而不是受人嘲笑。」
然而,志津是武家之女。如果是练习长刀倒另当别论,偏偏是挥动耙子铲雪,不合体面,以村井家的地位,连副业都不能公开,得维护体面。
「要是有人能在旁给予忠告,对她说一声『这样实在难看,别再继续』,就太感谢了。但很不巧,志津没遇上这样的好心人。」
――瞧,村井家的志津小姐又在铲雪。
――快看啊。哇,力气真大。
左邻右舍都睁大眼看热闹,窃窃私语,互相嬉闹。志津不光替自家宅邸四周铲雪,还好意替众人进出的道路及武士长屋的大门口铲雪,但众人没向她道谢,甚至拿她当笑话。
「接着某天 」
清左卫门结束公务,离城返家后,不见志津人影。只有老迈的随从,惴惴不安地倚门等候他归来。
「一问之下得知,约莫两刻钟(半小时)前,在宅邸后方铲雪的志津,被不知名人士带走。」
老随从并非亲眼目睹,仅仅听到声音,不清楚详情。只晓得有不知名人士――而且不只一人,是数名男子在路过时叫唤志津,似乎喝醉酒,相当吵闹。当老随从注意到时,已起了冲突。传来男人的笑声,志津发出尖叫。
「哥!」
老随从眼中噙着泪水,说清楚听到志津大声求救。
「我到现场查看,雪道上有多人凌乱的足迹,显然发生不小的纷争,顺着脚印追下去,在前方不远处发现遗落志津的一只鞋。」
――这是绑架。
清左卫门火速赶往门番。在此当差的守卫,任务是对包围栗山城外部城郭的屋敷町及武士长屋进行戒备,居民的长相大都记得,也知道清左卫门一家。不论是谁带走志津,只要守卫看见,应该马上能认出对方的身分。
然而,门卫却说从今天早上便没见过志津。志津尙未走出这扇门,还在门内某处。
――居然有这种事。
清左卫门脸色大变。掳走志津的人,不是市町的无赖或混混,而是居住此地的藩士。
清左卫门闭口不语,隔一会才抬头望向阿近。
「如同刚刚提的,志津在藩内是人们私下嘲笑的对象。不难想象,应该是有人要欺负铲雪的志津,但没能得逞,才做出这样的行为。」
志津放声求救,对方却哈哈大笑,也令人觉得阴森可怕。
「志津是小纳户末席的妹妹,又是嫁不出去,一直待在家中的老处女。」
在武家社会中,是身分最低的女人。
「不论对方是何来历,至少是身分比志津高的人,我不敢随便将事情闹大。」
根据常理判断,这是件麻烦事。阿近逐渐感到胸闷。
「不过,这是绑架,得赶紧找到她,救她脱困。这种时候,门卫不是该肩负起职责吗?」
清左卫门缓缓摇头。
「到底是不是绑架还不清楚,只有我家随从的片面说词。不过,志津确实失踪了。服侍主君的。武士及其家人,擅自离开规定的住所便构成叛逃。」
所谓叛逃,是舍弃藩国和身分逃亡。在武家社会几乎等同死亡。家中有人叛逃,表示这个家不检点,极不名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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