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左卫门百思不解,于是询问欣吉和悟作,分成上村和下村有什么好处?悟作回答「这个嘛……请去问村长吧」,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欣吉则又露出孩童般的眼神表示,分两边是比较谨慎的做法。
「居民全聚在同一个地方,要是遇上雪崩,将会全灭。」
或许真是如此,但那么可怕的雪崩应该不会轻易引发。为了因应鲜少发生的情况,强忍不便和不安,硬将村子一分为二并非上策。
村民对山番士顺从又恭敬,与不习惯山林生活的清左卫门和利三郎相处,也未显露鄙视的目光,甚至主动教导和协助。谈及前任的户边五郎兵卫和田川久助充满怀念,同情他们的遭遇。由于在植林村一起过着严苛的生活,存有一份超越身分阶级的亲近感。
不过,一问到两人逃亡或失踪的事,村民的说词和欣吉完全一样。户边和田川只要撑过那年冬天,就任期届满,换句话说,他们在上村的驻屯地已度过两个冬天,而在第三个冬天即将到来时,突然心生畏怯,感到排斥,展开逃亡,实在不合理。清左卫门问他们有何看法,他们不是侧着头回答「嗯,您说的是」,就是语带含糊的应一句「真教人同情,南无阿弥陀佛」。
「这村里的人,没有深入思考的智慧。」
利三郎马上做出这样的结论,清左卫门瞄他一眼,独自沉思。
还有一件事属于不同的「怪异」,但在清左卫门眼中,一样透着危险。
上村的驻屯地理应会有户边五郎兵卫和田川久助撰写的日志,却都没留下。
不限于山番止,在地方任职的官差都会写日志,当成纪录存盘。如果不小心遗失,甚至会遭到问罪,可见多么重要。然而,在洞森村的驻屯地遍寻不着。不光前任两人的日志,连之前的日志也不见踪影。
可能是田川发疯下山后,那群全副武装前来的山番士所为。为了不让户边和田川的日志中的内容外泄。
――换句话说,要隐瞒真相。
看过前任两人的日志,便能明白他们遭遇。就算没能查明细部,好歹能看出大致的梗概。山奉行(或是藩内的更高层)不希望这种事发生。之前的日志被带走,可能是为了不凸显出两人的日志遗失一事,也可能是以前的日志中的记进隐含线索。
只能说「可能」无法肯定,令人很不甘心,但清左卫门心想,这样的推测应该没错。不过,这么一来,又衍生出许多匪夷所思的问题。
官差写的日志是公开的纪录。如果是山番士,每天的天候都是重要的记录事项,
还有工作的进展状况、有人生病或受伤时的详细经过,遭遇野兽攻击的始末等等。简而言之,上头记载全村的相关事宜。
所以,日志不能瞒隐真相。万一发生「什么」,却仅有两名山番士知晓,这是不可能的情况,村民应该都清楚。
那么,难道村民也被下了封口令,要他们守口如瓶?即使清左卫门这种爱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穷追不舍,都不能吐实。
――话说回来,村里的人并未显露怯色。
原本就关在宛如监狱的村里,封口令根本一点都不可怕,是吗?
「我们已无法在其他地方生存。」不管发生什么事,村民只能紧攀着洞森村不放。
既是这样也莫可奈何。清左卫门是意外捡回一命,被送来这里的人。捱过三年就能复职,再度和志津一同生活,紧紧抱持这份希望就行了。
然而,不安与疑惑却在他的胸口挥之不去。
在找到清左卫门和利三郎这种可当棋子、用过就丢的人选前,山奉行一直没送山番士上洞森村,搁置不理。
他就是这般畏惧村里的「某物」。元木源治郎对此应当有所了解,才会说「你们也可逃走」。
――有妖怪。
倘若妖怪是在村外,倒还无妨。清左卫门最担心的,是妖怪在村内,不,可能村子本身就是妖怪。村民不是被下令封口,而是秘密就在他们身上。
「我们已无法在其他地方生存。」
欣吉流露孩童般清澄的眼神说出这句话,因为他们自己就是秘密,就是禁忌。户边和田川逃离驻屯地,该不会是意外碰触禁忌吧?
前往下村进行第三次巡视后,他觉得一直藏着这个想法很难受,于是小心翼翼地慎选用词,向利三郎说出自己的想法,对方却回一句「你想多了」。
「这里的人光是要谋生已竭尽全力,不会做坏事。」
利三郎还说,户边和田川应该是去年秋天出外巡视时,在山上迷路。
「然后遇到在冬眠前四处找食物的熊,或是因猎物减少备感饥饿的山犬,遭受袭击。」
他们死里逃生,户边死在某处,田川勉强逃下山,在恐惧和衰弱之余,变成一头白发,并且发疯。
「山奉行害怕,是知道洞森村开垦至今将近三十年,一旦在生吹山上迷路,连山番士也会遭遇惨事。」
「那么,日志的消失怎么解释?」
「好不容易找到像我们这样,很适合在山中监狱般的严峻村里生活的山番士,干脆重新来过,旧的纪录就算销毁也无所谓。况且,对于我们这种暂时派任的山番士,前任山番士的日志根本没有参考的意义。」
虽然是性格急躁的人常有的想法,不过利三郎脑筋动得很快。他不断搬出道理,愈说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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