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
「暂时借你的身体一用。为补偿你,我让你做一件有趣的事。」
快,站起来。在女孩的催促下,平太摇摇晃晃起身。完全感觉不到女孩的重量,
触感却很真实。
「这是旱先生的山林疾行,你可要抬头挺胸,睁大眼睛看。」
人类绝对没那种能耐!
下一瞬间,平太拔腿疾奔,顺着先前攀爬的山路往下冲,比遭鞭促的早矢还快。
不仅没偏离道路,挡在前方的树枝都能迅速避开,也没被凹凸不平的兽径或崖壁绊倒。
理应是放足狂奔,却感觉不到腿在动,脚掌也未碰触地面。这种速度几乎和飞行
差不多,不,更像……
――滑行?
平太恍若变成某种巨大的无足生物,顺着山坡一路滑下。
背后的女孩歌唱似地笑着,愉悦而轻快。接着,她大喊:
「喂,这就是山林疾行。旱先生下山喽!」
不知何时,平太也跟着欢笑、歌唱,大叫。旱先生下山喽、旱先生下山喽!
平太迎着风,乘风而行,脑中一片空白,意识陡然远去。
――啊,喉咙好渴。
好想喝水。
醒来一看,平太发现自己躺在家里床上,母亲脸色苍白地陪在枕边。
自他带符灰上山后,已过一天,金桥家和小野木村,早出现水往外逃的异象。
背对伊兵卫画的那幅竹林七贤,平太一脸茫然,彷佛失了魂。
叙述着故事,当时的体验浮现脑海,他不由得沉溺其中,说得如痴如醉。阿近发现他双眸微微颤动,那不是害怕,而是他还在跑。此刻,平太身心仍在山林疾行。
他以凡人不可能施展的神速飞奔下山。
一面歌唱一面欢笑,滑行而下。
「没事吧?」
阿近轻拍平太手臂。只见他眼皮缓缓垂落,眨眨眼,脸上恢复原本的生气。
「咦,我……」
阿近端白开水给平太。「看来,那件事光回想便让你心醉神驰。」
平太难为情地缩着脖子,有些不安地捧着茶碗。
「你下山后就沉睡不醒,这是第二次了吧?你父母一定很担心。」
「是啊,不过……」
父母见平太清醒,性命无虞,就不怎么担忧。只猜他是中暑或饿过头,都怪他自己不对,没事爱四处乱跑。
当然,他们也没空把心思摆在平太身上。
「水全没了,在村里引发轩然大波。」
「你没马上讲出旱先生的事?」
平太望着地面,摇摇头。
旱先生要我别告诉任何人。」
祂在我这里说,平太轻轻按住胸口。
「有时会觉得不是在这里,而是在我脑袋里。」
「现下也是吗?」
「嗯。」
虽然点头,平太却显得不太有自信。
「来到江户后,旱先生就不再开口。在小野木时,祂明明很健谈的。」
他眼中蒙上层落寞之色。
「当时,待我娘一离开,也就在我心里发话。」
――才一天就清醒,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通常展开山林疾行后,连成年男子也得躺在床上,三天无法起身。」
于是,平太坐起身,盖着棉被东张西望,女孩不禁笑起来。
――我不是说过,会借你的身体一用。你是我的替身。
你要多吃饭,多喝水,保持健康,好四处走动。凡你走过的地方,水就会逃走。
我要让小野木的水全部消失,我要把水喝光。
平太终于相信女孩真的是神明,并进一步得知「旱先生」的由来,及祂与小·野木这块土地的渊源。
「很久以前,村长的祖先在小野木山开垦。」
全力投入植林工作的人们最伤脑筋的,就是每到春、秋两季,更会侵袭这一带的
豪雨,及之后引发的山洪。
「听说山洪非常恐怖。大小姐,妳知道什么是山洪吗?」
「就是河水满出吧?」
听完阿近的回答,平太严肃地摇头。
「不对,没这么简单。」
因连日豪雨,导致山林地盘松垮、土沙崩塌、树木倾倒,水量暴涨的河流卷走沙土和倒木。
「一遇到河川转弯处,或山谷间的地势狭窄处,便无法顺利往下冲。」
于是,土沙和倒木逐渐淤积,造成河川阻塞。
「一直阻塞倒还好,那样只会形成堰塞湖。但这种堰塞湖没有稳固的河堤,不过
是泥巴和木头堆积形成,所以大雨不停歇,迟早会挡不住。」
到时恐怕会一口气溃堤,洪水隆隆,直冲山脚的村落。这就是山洪,不是一般的
涨大水,而是带有土沙和倒木的洪水,因此更可怕。要是遭山洪侵袭,农田和住家都会毁于一旦。
「连日多雨或豪雨的日子结束,天气放晴、地面变干后,山洪才会发生,大多是
顺着急流或河川袭来,但也会发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原来如此,不管什么地方,土沙崩塌加上雨水淤积,都符合山洪爆发的条件。
「要是离山洪爆发前还有一点时间,不能先采取什么应变措施吗?」
不可能的,平太摇头。「光凭人力,根本拿堰塞湖没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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