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相泽的娃娃脸不见了,变成了一副冷酷的面孔,好像是在伺机寻找推翻别人观点的机会。
“我和女儿经常一起思考,如果真的犯了错误该如何制止,该怎样继续生活这样一个问题。我也有问题问你,你认为自新是什么?”桧山看着相泽问。
“清算过去,改变生活态度。字典上不是这么写的么?”
桧山心想,看来相泽并没有接受自己的观点,他还在逃避问题。
“您自己怎么看?”
听到桧山的诘问,相泽痛苦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无论怎么谈都谈不拢啊!”
相泽故意低头看看手表,站起身来。
“话还没说完呢!”
“我还有好多事情需要处理。”相泽低头看着桧山说,“为孩子创造良好的环境是家长的使命。我想说的只有这一点。今天非常感谢您抽出时间来跟我交流。”
相泽一口气说完,转身走出办公室。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桧山恨不得把手里的咖啡杯一起扔过去,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桧山痛苦地咽下冰凉的咖啡,然后端起托盘走出办公室。桧山走到柜台前,把托盘砰地摔在回收处。这个动作把正在回收处干活的裕子吓了一跳。
“刚才出去的是相泽先生吧?”
桧山听到这个声音后吃了一惊。贯井正坐在柜台前的桌子边。
贯井看见桧山难看的脸色马上改口说:“您和辩护律师打起来啦?”
“没这么回事。”桧山稍稍消了消气,开始收拾回收处的咖啡杯和玻璃杯。
“那个律师嘴皮子可厉害了,要是不跟他动手的话,桧山先生怕是赢不了。”
贯井跟桧山开着玩笑,想安慰一下他的心情。
“那家伙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就跑了,”桧山生气地说,“辩护律师不是要保护弱者的吗?”
“在他看来,嫌疑犯和少年们才是弱者。”
“怎么会这样?难道比起无辜的被害人来,辩护律师认为犯罪者的人权更为重要么?”
“日本刑法的体系就是这样的。”贯井若无其事地说。
桧山无法接受这个回答。“战前日本有过特别警察,他们实施严刑拷打,还把无辜的人投入大狱,对人们实行思想压制。而且,战后日本也发生了许多冤狱。现在我们居然要重蹈覆辙,为了保护国家免于暴力,而优先保护那些被警察逮捕的嫌疑犯和法院上受审的被告。辩护律师和刑法学者也都着眼于从国家那里夺回加害者的权利并努力减轻刑罚,但是却置被害人的权利于不顾。在大学里也是一样,老师们只是详细教授学生们有关嫌疑犯、被告和罪犯的处境如何,但是却不告诉学生们被害人的处境。”
“这就是法学学科么?”
“啊,是啊!”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辩护律师都是这样啊!”
“当然了。但是,相泽先生的养父相泽光男律师是日本辩护律师协会的副会长。在修改《少年法》的争论中,他是反对派的急先锋,是非常坚定的人权派。而作为他的养子的相泽秀树当然也会深受养父的影响,况且他还是相泽光男法律事务所未来的接班人。”
“法律界前途一片光明啊!”桧山对不问被害人疾苦的辩护律师挖苦着。
“秀树出身好像也很贫苦,他因为家里的事情没有进高中,后来通过高考才进入名牌大学的法学部。”
“您知道的可真详细啊!”
“《少年法》修改后不久,一家杂志采访过我们,问我们如何看待《少年法》的修改。”
“他说了什么?”
“刚才他好像和您谈过呀!”
桧山想起刚才和相泽的谈话,气更不打一处来了。
“我虽然不知道您的感想如何,但是还是能猜到一些。”
桧山突然觉得刚才相泽的主张也不完全是错的。
但是另一方面,桧山又觉得相泽的观点有些偏激。如果只是强调保护孩子,而不站在被害人的立场上看问题,那么他将永远不可能理解被害人的感情。
“话说回来,今天……”
桧山也纳闷贯井今天到这儿来干什么。
“别那么不高兴了”,贯井满脸堆笑地说,“今天我来是有事想求您。”
“什么?”桧山没好气地问。
“事实上这次我和社会学者宫本信也合着的一本书快要出版了。是一本有关少年犯罪和少年法方面的书。《少年法》修改已经一年半了,肯定会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和漏洞。我想对战后发生的少年犯罪的实例和信息进行验证再广泛听取各方观点,然后写出能概括少年法问题的内容。”
听了贯井的话,桧山非常失望。桧山觉得这和泽村的事情完全无关。
“我想记述保护派、严罚派双方的真实意见。目前,我正在联系家事法庭的法官、调查官、辩护律师和教育家以及媒体相关人士。桧山先生……希望您能从被害人的立场谈谈您的看法。”
“啊?”桧山吃了一惊。
桧山不明白贯井的真实意图。少年犯罪的被害者有那么多,他干嘛非找自己呢?再说,眼下自己有杀害泽村的嫌疑,而且贯井好像也在怀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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