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张县令闻言一笑:“蒲先生所言不假,还请继续道来。”
蒲先生称谢,又道:“其二者,确实颇为诡异。首先,不知诸位可曾思忖,宁采臣何故假托其妻为鬼么?”
话音刚落,张县令答道:“恕本官直言,蒲先生在此已先入为主,设定宁采臣夫妇撒下弥天大谎,颇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之意。”
蒲先生却自若答言:“我狐鬼居士与此等鬼怪传言定当推敲验证,方才予以采信,还请张大人谅解。”
“不见怪,”张县令拱手道,“若非蒲先生心思缜密,文登早遭灭顶之灾。”
蒲先生回礼称谦,又道:“方才言至宁采臣之妻假托为鬼之由。依我之见,恐怕是为掩盖过往,堵住邻里疑惑,极是可疑。”言罢,又道,“只是托词为鬼是为避嫌,而将寺中之事流传却似引火上身,此矛盾之处可谓蹊跷至极!”
话音刚落,只听张县令道:“无妨,本官已与宁采臣通过书信,言称诸位近日当造访府上,亲访鬼妻之谈,而宁采臣亦回信言称欢迎。故此无论宁采臣之为人,或是寺中传闻,蒲先生均可亲自见个分明。”见蒲先生大喜称谢,张县令又道,“至于蒲先生方才所言之矛盾,依本官之见却也简单:蒲先生若采信宁采臣之传言,自无矛盾之有。”
待二人相视一笑,张县令又言:“至于方才言中第三处,还请蒲先生将暴尸紧锁僧舍之事道来。”
“此事若无考证,仅是纸上谈兵。”言罢蒲先生狡黠一笑,道,“张大人,去往衢州之前,在下仍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见张县令颔首称请,蒲先生低声道,“我狐鬼居士,今日愿先往北郊荒寺看个究竟。”
一听此言,张县令大惊失色,忙劝道:“寺中有夜叉出没害人,还请千万远离!”见蒲先生笑而不答,又言,“蒲先生虽疑心宁采臣与其鬼妻合谋,怀疑二人说辞不实;但蒲先生又有何依据,证明寺中并无夜叉?一旦二人所说俱为实情,寺中真有夜叉害人,此行岂不是自寻死路?”
蒲先生一笑,道:“夜叉之事我有所耳闻,晓得其中深浅。何况若忽见脚边有一金锭,我等已知其为罗刹鬼骨,又怎会中招?无妨。张大人,还请指明去路,我狐鬼居士愿一探究竟。”
我正欲开口相劝,不料王特使义正词严道:“蒲先生所言有理,人云‘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我王某人愿与蒲先生共往!”蒲先生闻言笑道:“好,好!王特使果有胆识!”
如此一来,王特使更生傲气,拱手道:“张师兄,还请指明去路,我与蒲先生二人此行便要驱邪降妖。”
见势不妙,我忙抱拳道:“若二位坚持一去,还请许我严飞共往,至少做个侍卫。”不想话音刚落,玲亦起身道:“请与相公同去。”
我大惊:“玲,此行吉凶未卜,还请在此静候我等归来。”
不料玲只是摇头:“相公若有三长两短,妾身必生不如死。飞,请许我与你同生共死。”
张县令见形势分明,自知劝阻不住,干脆称道:“诸位既已下定决心,我张瑞祥岂得独自退缩?愿领诸位去北郊荒寺见个分明!”言罢,张县令阔步出门,招呼衙役备马。
我紧随其后,与玲回首道:“此行虽吉凶难料,但我严飞誓死保娘子无恙而归。”
玲微微颔首:“飞,何必轻言誓死?我二人定将平安归来。”言罢,我便再度将玲抱上马,紧追三人三骑之后打马出城,直往城北寺院而去。
第二章 奇闻初探
我与玲紧随而上,只见两扇寺门的绯红胶漆剥落过半,青色石壁斑驳不堪,早为藤蔓缠锁;昂首而视,只见此寺牌匾早已破损,无从辨认名讳。正此时,一阵透骨秋风冷不防吹来,只听四下树海登时沙沙作响,飘落许多黄叶;两扇寺门亦悄悄发出嘎吱呻吟,直令人毛骨悚然。
随夕阳渐渐下沉,我等拍马疾奔。只见蒲先生飞马赶上张县令,问道:“张大人,敢问荒寺在何时建成?”
张县令答:“已难考证。寺中出了骇人尸首之时,我曾命衙役将此寺来历调查一二,却只闻得此寺荒弃已有百余年,虽有传言称此寺乃是南朝时所建,如今却无以考证真假。”
蒲先生点头称是,笑道:“百年荒寺,其中若有妖孽却也是情理之中。试想若在寺中掘地三尺,不定可挖出一副千年妖骨一睹真容。”听闻此言,我顿感毛骨悚然,但张县令不以为意,问道:“蒲先生终于肯相信宁采臣所言了么?”
“非也,”蒲先生答,“正如张大人所说,当下我无从断言传闻真假。故此当作两手之备。”
张县令闻言大加赞同,拱手道:“果不愧为师弟钦佩之人!”
不一时,走马绕过蜿蜒小径而上,我等寻至一座山中的静谧幽寺。张县令率先下马,低声道:“诸位,正是此处。”
我将玲抱下马,便牵她随在三人身后,直往大门而去。
行至门前石阶,我见阶下赫然矗立一块木牌告示,定睛一看,上书“鬼怪在此逡巡害人,速去”几个大字。张县令长叹一声,走近木牌轻轻敲打,苦笑道:“七年前立此告示之人正是我张瑞祥,不料七年后率先踏进此寺之人亦是我张瑞祥,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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