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先生一把将手中卷宗合上,笑道:“情理之中。飞,不知案上有何记载?”
我翻过泛黄的纸张飞速扫视,道:“四月七日,宁采臣与赵铭二人控诉宁采臣之父宁广生,投毒谋害其家人,致使宁采臣之妻身中剧毒。”
蒲先生闻言惊道:“什么?赵铭,岂非赵氏医馆馆主之名讳?他怎会与宁采臣二人一并投案?”言罢,蒲先生手扶额头略加思索,忽恍然大悟,“赵郎中,莫非是宁采臣岳丈!”
我听闻此言大惊,但一想来,其中当真有几分道理:想赵郎中知此事为宁采臣家门大耻又三缄其口,果真……正思忖,只听蒲先生催促道:“飞,且看文中可写宁采臣之父投毒之动机为何?”
我应声称是,又迅速阅览下文,与蒲先生道:“宁采臣与赵郎中前来投案时,只提及案发时状况。”
“如何?”蒲先生问道。
“当晚开餐前,宁采臣之妻因饥渴难耐,先行取饮了一碗汤水。不料未几,宁采臣之妻呕吐不止,哀号头痛欲裂,继而抽搐不止,呼号腹中痛苦难忍。”未及我言罢,王特使低声道:“被投了水银?”
我一惊,忙向下扫视,道:“宁采臣见状大惊失色,狼狈奔往赵郎中医馆求救,待赵郎中带了器具前往宁采臣家中救助,断宁采臣之妻乃是中了水银之毒。果真被王特使言中。”
王特使道:“我少时熟读医书及《洗冤集录》一类典籍,于毒物自是有所了解。”
我道声佩服,遂继而浏览卷宗,道:“第二日,待宁采臣将其妻安置于榻上,便连夜与赵郎中写了状子呈上衙门报官。”
蒲先生闻言,问道:“宁采臣可在状子中提及其父何故投毒?”
我略加扫视,道:“状子中称,是因其父素与家中诸人不睦之故。”
话音刚落,只听王特使道:“案后当有彼时县令批语,严飞兄且一看。”
我又翻过一页,继续道:“宁采臣之父宁广生素有‘好色淫猥’之恶评,而宁采臣却为‘廉隅自重’之君子,故宁采臣常以其父为耻,两人多有冲突。邻里有言其父常流连青楼彻夜不归,清晨方才大醉而返,借酒闹醒一众邻里,惹得天怒人怨。鉴于宁广生于宁采臣之妻病发后便自家中消失,有畏罪潜逃之嫌,故批示本府衙役全城搜捕。”
王特使听罢眉头紧锁,问:“案发一月后,有何进展?”
我应声道:“案发三日内,全城搜宁广生而不得,遂认定其为畏罪潜逃,已画像发往各府,通缉追捕。是月,仍无所获。宁采臣之妻因中毒落得残疾,终日病废在床不得动。”
蒲先生闻言颔首道:“果然。想彼时宁采臣之妻聂氏言‘嫂嫂卧床不起,苦了家母日夜操劳’。果指此事。”
王特使亦点头,道:“严飞兄,敢问此言经年评语如何?”
我道:“经年,宁广生仍下落不明,列为长期通缉嫌犯。”
“列为长期通缉之嫌犯,”王特使叹道,“此与嫌犯不知所终,放弃追捕无异。严飞兄,彼时县令印章落款可是孔县令?”我循声查看,却失望道:“并非,怕是无从与孔县令处探听消息。”话音刚落,只见蒲先生轻抚胡须,自言自语般眯眼道:“生平无二色,生平无二色……”
见此,我忙上前道:“蒲先生,宁采臣之父宁广生投毒一案,文卷中记载到此为止。不知蒲先生有何高见?”
蒲先生诡秘一笑,与我等拱手道:“诸位,我狐鬼居士有一事相问。”
“请讲。”王特使抱拳道。
“宁广生日夜流连青楼不归,素有‘好色淫猥’之名,而其子宁采臣却每与人言‘生平无二色’,此中岂不有些意味?”蒲先生道。
我闻此言登时恍然大悟,忙道:“蒲先生之意,宁采臣乃是指桑骂槐,此言实则非为表明忠贞,而是讥讽其父浪荡好色?”
蒲先生点头称是,道:“当是如此,飞,此间可见宁采臣彼时与其父怨怒何其深重。飞,王特使,弟妹,我等何不就此返回医馆,听赵郎中将此事说个分明?若我等将卷宗与他一看,不愁赵郎中不开口。”
我三人应声称是,遂与蒲先生一并出了衙门府上马,再往赵氏医馆而去。
待我等拴马妥当,进了门,那伙计当即迎上前来,躬身作揖道:“馆主已恭候诸位大人多时,请。”
蒲先生闻言会心一笑,遂抱拳还礼,与我等一并再度踏上台阶,随伙计往方才与赵郎中相谈的书房而去。
伙计推开门,只见赵郎中在书案后正襟危坐。他见我等前来,起身道声有请,遂行至茶几旁,亲自为我等倒上茶水。那伙计见状,识趣关了门扉而去。
待我等入座,赵郎中依次与我等递来茶水,赔笑道:“宁采臣亡妻中毒一案与采臣并无干系,还望……”话音未落,只见蒲先生接过茶杯,紧紧握住赵郎中双手,起身道:“赵先生痛失爱女,还请节哀。”
赵郎中闻言登时面色大变,他双手不住颤抖,两道泪痕早已滑下。王特使见状抱拳而起,义正词严道:“宁广生禽兽不如,投毒欲害全家,我等定与赵先生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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