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先生闻言大为惊叹,道:“实不曾想婆婆年轻时竟有如此传奇!敢问其后又是如何?”
张县令笑笑,继而道:“我十三年前来此任职不久,有一风尘女子连夜自青楼中逃出,哭诉其妹因忤逆鸨头之意,遭龟公打死。其后我亲自变装往青楼打探,自不少女子口中问得鸨头贪财残忍,每有稍不顺意之人便指使龟公毒打,闹出过不少人命;遂当机立断,召集衙役捕快撞入青楼,一并将鸨头龟公统统拿下问罪。但县丞与我道:‘鸨头虽残暴,但本县税赋于醉梦阁极为仰仗,处置必当慎重。’我闻言道:‘何不寻人代之?’县丞却道:‘经营青楼绝非易事,怕是难寻此人。’正犹豫,老捕头道:‘我却有一人选。’我与县丞闻言,忙请老捕头说明,只听老捕头言道:‘城东陈阿婆以贞烈闻,素有威望,又曾在青楼营生,晓得其中深浅。不知可否胜任?’我闻言大喜,遂不顾县丞劝阻,直奔陈阿婆家相请。”
言至此处,张县令一指额头上伤痕:“却不料我话音未落,阿婆便一梭子打来。”苦笑两声,又道,“待我好言相劝,承诺阿婆定寻来礼房、乐房友人亲自与众女教得琴棋书画,又将青楼仔细翻修,‘醉梦阁’之牌匾换作‘馨梦阁’,再建妥了戏台剧场,足足准备半年之久,阿婆方才接任。”
王特使听罢笑道:“馨梦阁现今如此辉煌,张师兄这一梭子却不白挨。”
张县令哈哈大笑,道:“师弟所言不假!阿婆只用五年便将馨梦阁经营至浙江文人心所向往之地,实令人佩服!”
王特使道:“师兄仅用五年将金华雄风大振,却也不输阿婆!”言罢,王特使又道,“先不提此处。方才听师兄与阿婆提及之事,莫非乃是七年前阿婆千金失踪一案?”
张县令闻言长叹一声,道:“正是。七年前阿婆两位千金不声不响忽不见了踪影,彼时我尽遣衙役全城彻查,却寻不得二位千金下落,实是有愧于阿婆。唉!想阿婆不负我所托,一手撑起馨梦阁;我却寻不得阿婆千金,可谓有负恩义!”言罢,又懊恼道,“却也是不巧,若非彼时逢考,城中人满为患;学使又下令绝不可扰乱考试,致使众衙役搜查多有掣肘。不然怎至于寻不得两位千金!”
“什么?!”蒲先生忽失声惊叫,“我定是傻了!七年前之会考,岂不正是北郊荒寺惊现尸骸之时!”
张县令闻言大惊失色:“蒲先生言下之意,莫非寺中惨遭杀害之人乃是陈阿婆千金!”
蒲先生摇头道:“非也!且想彼时婆婆千金下落不明,城中寻之不得;聂小倩却现身寺中,与宁采臣相逢。而聂小倩更以鬼妻闻,不知来历。张大人,可窥见此中玄机?”
张县令恍然大悟,道:“莫非聂小倩正是阿婆千金?”
不料话音刚落,王特使忙道:“有些差池。阿婆方才岂不已亲证张师兄藏聂小倩所作之画,非出自其女之手?”
蒲先生闻言长叹一声,呢喃道:“话虽如此,但……”
见半晌无人言语,我道:“容我好奇,想陈阿婆接手馨梦阁前,独居守寡已有数十年,却从何处有得千金?”
蒲先生与王特使二人闻言相视一笑,蒲先生遂与我道:“婆婆二位千金非为亲生,乃是入主馨梦阁后所收义女。”
“愿闻其详。”我道。
“飞,何时于家长里短有如此兴致了?”蒲先生笑道,“也罢,眼下既然有谜题待解,所知自然多多益善。且听我道来:
“婆婆方才入主馨梦阁时,遍点阁中人手。点至炊事班房时,婆婆见后厨炊烟不止,遂问:‘在此可是全部人手?’看领班仓皇称是,婆婆即刻大步流星直奔后厨,果见两女蓬头垢面,正在生火。婆婆见状大怒,当即将厨房领班叱出馨梦阁。二女见阁中新主亲至,忙一并上前拜倒请安。婆婆见两女甚是机灵忙上前扶起。待将两个丫头略加端详,婆婆起身环顾道:‘是何人将二女接引至炊房?’阁中管事闻言不敢怠慢,忙应声称是。却不料婆婆怒道:‘此二女天生丽质远胜此间花魁,何故发配至此!不知二人在此受累多久?’
“管事大骇,忙拜道:‘一年前,二女之母落魄不堪,深夜相扰将两女相卖,其间几次三番催促妾身取银子给她不提,更在妾身将银子递上时一把夺过奔去,甚是无礼!’婆婆闻言愈加愤怒,斥道:‘出阁中钱财购得璞玉,却因私怨刻意毁损藏匿。你将馨梦阁置于何地!’那管事大惊失色,忙磕头哭拜,连连求饶。婆婆又呵斥几句,遂将管事贬职,遂转与二女问道:‘你二人如何称呼?’
“见二女犹豫不答,婆婆叹道:‘既不愿明说,想是自有隐衷。你二人虽然年幼,但沦落至此尚不肯辱没家门,实为老身所敬。也罢,老身亦不强求,只是自此以后,你二人中长女唤作阿霞,次女称作燕儿如何?此二名,乃是老身姐妹之小名,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二女闻言大喜,忙磕头拜谢。婆婆见此大喜,遂将二女收为义女,后自领二女回房,重新梳洗打扮。
“过了一个时辰,待二女由婆婆亲手梳妆,领出门外与阁中众人一见,当场者无不叹为观止。只见二女娉婷袅娜,仿佛艳绝:长女生得冰清玉洁、秀外慧中;次女生得仙姿玉色、娇小玲珑,直比得阁中众女皆黯然失色。婆婆对此二女喜欢得紧,日夜带在身旁,将浑身技艺倾囊相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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