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有一位陌生人。一个矮小却结实的男人,和颜悦色,兴致勃勃,光秃秃的脑袋闪闪发光,头顶只剩最外圈有一层剪得很短的灰发。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头皮,冲迈尔斯点了点头。
“你觉得怎么样?”他问。
“我不知道。”迈尔斯答道。他挣脱汉娜的手,挣扎着让自己坐起来。动作进行到一半,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仿佛肋骨间插入了一根烧得火红的针,身子霎时定住了。他听到汉娜倒吸了一口气,接着那个陌生人伸出粗笨的手指,探向疼痛的根源,痛感如流水般消失了。
“看到没?”男人说道,“这没什么,什么事儿都没有。”
迈尔斯转过双腿,在沙发上坐正。他做了个深呼吸,接着又做了一个。“我还以为是心脏的毛病,”他说,“那种感觉——”
“不不,”男人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你要相信我,我说没什么好担心的,就是没什么好担心的。”接着,他说,“我是马斯医生,维克多?马斯。”好像这就能解释一切似的。
“亲爱的,这真是奇迹。”汉娜气喘吁吁地说道,“马斯医生在外面发现了你,然后把你送了回来。他真是个天使。要不是有他——”
迈尔斯看着她,接着又看了看围在四周,一脸担忧地望着他的众人。“哦,”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心脏病发作?中风?我失忆了?哦,天哪,我又不是个孩子,你们别跟我打哑谜了。”
亚伯?罗特咂了咂嘴,原本叼在左边嘴角的雪茄滚到了右边嘴角。“这不能怪他,你说呢,医生?毕竟这家伙晕过去了十五分钟,他想知道现在这是怎么回事儿。也许你应该给他做几项健康检查,量量血压之类的,那样我们都会放心一些。”
迈尔斯喜欢这个建议,更喜欢接下来准备对亚伯?罗特说的一番话。“也许的确该那么做,亚伯。”他说,“说不定我们的演出票六周前就卖光了,每晚都能续约;也许我坚持每周表演八场甩铁铲,我们就能得到一座小金矿。”
亚伯涨红了脸。“哦,好了,迈尔斯,”他说,“听听你说的话——”
“怎么了?”迈尔斯说,“我说的话怎么了?”
本?塞耶一脸严肃,慢慢地摇了摇头,又慢吞吞地说道:“迈尔斯,如果你能稍微放下肩上的担子,如果你能试着理解——”
“好了!”马斯医生严厉地打断本,“先生们,拜托!”他皱着眉看向他们,“有件事我必须说清楚。实际上我并不是专业医师,只不过对此感兴趣,业余时间便多研究了一些。我可以按你们建议的那样,对欧文先生做一些检查,但我不想那么做。这也是为欧文先生好,我认为他不需要我或任何人为他做检查。在这点上他完全可以信任我。”
迈尔斯说:“马斯医生,我敢肯定他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他站了起来,小心地活动了一下膝盖,在场众人都紧张兮兮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医生,请把这儿当成自己家。那边应该有自助餐,我不敢担保食物一定合您口味,但至少饮品非常非常不错。”
医生露齿一笑,看起来像个淘气的胖小伙子。“真是让人愉悦的建议。”他说完便径直朝自助餐走去。亚伯马上跟了过去,迈尔斯注意到,还没等医生走到自助餐区,危险的雪茄已经凑到了他的耳边。亚伯每周花三小时去花园大街接受心理咨询治疗,基本上,所有时间都是他在向那位处世圆滑、富得流油的咨询师倾诉自己假象出来的一身病。迈尔斯竟有些同情眼下的马斯医生,他还不知道接下来会有多难熬。
围着沙发的人也随之渐渐分散至房间各处,最终只剩下汉娜一人。她惊慌失措地攥着他的胳膊。
“你确定没事儿吗?”她问道,“有什么不舒服的你都可以直接跟我说。”
确实有点儿不舒服。每当她这么抓着他,尽力靠近他,都会让他有种深陷蛛网,而且网在一点点收紧的感觉,他不得不奋力抵抗。
一开始情况可不是这样的,她曾经那么美丽,让他误以为她会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一起醒来,一起吃饭,一起闲聊——他本以为,在无尽的婚姻生活中,一切烦心事都可以因为有了可心的妻子而变得好过。然而,只过了一年,他就看够了这个可心人,感情随之变淡,枯燥的生活几乎将他压垮。
他刚刚晕过去了十五分钟。他想知道那段时间里自己有没有呓语些什么,比如任何和莉丽有关的事。他倒不在乎说出来;事实上,说出来更有助于让汉娜为接下来的事做好准备。接下来一定会有事情发生的,他能看到生活崩溃的场景,的确不怎么令人开心。
他耸了耸肩,甩开了汉娜的手。“没什么不舒服的。”他说,然后又无法控制地补上一句,“除了你每周都要开一次家庭派对这事儿。我更想清静清净,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空间。”
“我?”汉娜难以置信地问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太有关系了。自从你有了那么个该死的念头:想成为最优秀的女主人,想和所有人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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