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田警部补凝视了这张表一会儿,突然,他的脸上,浮现出讶异的神情,回头望向署长:
“请看这个。近松搭乘的2022次列车,是普快列车,因此,经过衔接别府轻便铁路的土山站时,是不停车的。要去别府港,得在土山的前一站——加谷川站下车,2022次列车在那里停靠的时间,是十三点零六分。不过,无论如何,近松千鹤夫倘若是直接前往别府港,应该在五号的黄昏之前,就能到达了。”
“嗯,所以说?”
“近松千鹤夫所寄出的那张明信片,日期是十二月六号晚上,而邮戳却是七号对吧?也就是说,他虽然是在六号写的,但或许是因为在晚上投递,赶不上当天的邮局收信时间,所以,才会盖上了七号的邮戳;或者,也有可能他是在六号写完,七号才投递的。”
“嗯。”
“但不管是哪一种,那附近渔船络绎不绝,白天是无法跳水自杀的,论这点,在若松港也一样对吧?想逃过渔夫跟码头工人的眼睛,突然跳到水里,是绝对不可能的。因此,我们可以推断,他决定自杀的时间,应该是在十二月六号的深夜到七号的拂晓之间。”
“你说得一点儿都没错,我也去过别府町到高砂那一带,那里可是热闹非凡啊。”若松的警察署长感叹着说。
“更进一步说,从‘他的大衣跟行李袋等物品,是在十二月七号早上十一点左右被发现’这一点,也可以知道:他绝对不是在七号晚上以后,才跳水自杀的。那么,从五号下午到达别府町,到七号拂晓之间,他到底是怎么度过的,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大疑团。”
“的确是很可疑呢!所以我才说,我相信他会自杀。”
年轻的梅田警部补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不满四十个小时的空白时间段,到底代表着什么。不过,在往后回顾整起事件时,单从他曾经对此提出疑问这一点,就足以表明,他是个优秀的警官。
“您说得没错,这一点确实很古怪……”
“其实你也不用想这么多,如果近松千鹤夫真的自杀了,或许他是因为中途畏缩,所以才迟疑、犹豫了那么久,这也说不定。比起这一点,现在更重要的是,你得赶紧再去把近松的妻子找来……我们需要她帮忙辨识遗物。”
03
梅田警部补与近松夫人再次隔桌相对。桌上杂乱地排列着行李袋、大衣等物品,这样的场面,简直就像是古董店的掌柜,在跟女客户讨价还价一般。
“……列车时刻表与《英文每日》我无法确定,不过其他的,都是近松先生的东西。”
她看起来格外冷静,完全没有梅田警部补事先料想的,在丈夫的遗物前流泪的迹象。这到底是因为日本女性被灌输的封建观念,使她觉得,在人前表现出自己的感情,是羞耻的行为呢;还是基于跟马场番太郎的遗孀相同的理由,而对丈夫的死毫不悲伤?梅田警部补对此实在难以推断。
不过,最自然的看法,应该是这位走私犯的妻子,之所以流不出眼泪,是因为知道近松千鹤夫是诈死,而事实上,他还在某处活得好好的吧!但若真是如此,她不是更应该流下眼泪,假装自己因为丈夫的死,而悲痛欲绝吗?
梅田警部补站起身来,将放在另一个房间里、那个用来装尸体的黑色皮箱给拿了过来。近松的夫人似乎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立刻蹙眉,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夫人,关于这只皮箱,你知道些什么吗?……就像我前几天说过的,这是曾经塞过死者马场番太郎尸体的皮箱;还有这块橡胶布,请问你有什么印象吗?”
她像是很害怕,无言地否定了梅田警部补的质问。然而她那真诚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在说谎话。
正当梅田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他起身走到门边,跟走廊上的男人,低声交谈了一会儿。不久,他关上门回到座位上,肌肉紧绷的脸上,表情得很僵硬,同时也浮现深刻的同情。
“其实……”梅田警部补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他把手指伸进领子的边缘,松开衣领。
“啊……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他这样子,近松夫人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而凝重起来。
“其实,希望你听了不要太过激动。刚才冈山县当地警方通知说,已经发现你丈夫的遗体了。”
“啊,果然……”那一瞬间,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然后,肩膀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没错。从别府町漂流到了下津井海域。”
话一出口,梅田警部补才突然后悔,自己不该说出这么残酷的话语。
“请问,下津井是……”
“从冈山到四国的高松,有个叫宇野的港口,下津井就在这个港口的西边。”
“那么,他是怎么被发现的?”
“根据冈山县的海上保安部,通过儿岛市警察署传来的资料,大致情况是这样的:十二月十二日傍晚,在本县儿岛市下津井海域,一捕鱼网捞上了一具中年男子的尸体。当夜验尸的结果,警方依据身上持有的笔记本、印鉴等物品,认定死者是居住在福冈县若松市,外二岛鸭生田的近松千鹤夫先生,请尽快带家属来冈山县认尸。另外,死者的服装为浅绿色,轧别丁西装上衣与裤子,穿黑短筒靴。死亡时间大约有一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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