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在别府町,把那张明信片寄出去,然后借由陆路前往大阪等事,就与你所知道的一模一样了。
啊,差不多是收音机,要播放晨间节目的时间了,我得加快速度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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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我想就之前没有写到的若干部分,再简单做个说明。首先,我想说的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膳所善造会受到怀疑。当我跟膳所谈转让皮箱的事情之时,他虽然跟我说过,他最近要出门旅行,请我赶快过来拿,但我是之后才发现,他要去四国旅行的。还有我跟你谈到他、那位女士以及近松三个人之间的事,也完全是偶然。这件事是我的疏失,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膳所善造去引开你对我的怀疑。
你似乎很好奇,我是找哪家服装店,缝制那些蓝色衣服的,不过,那些其实都是我的旧衣服,颜色是我自己染上去的,所以,我不用担心会在这一点上,被人抓到小辫子。而我跟近松都是中等身材,因此,互换衣服是没有问题的。至于那些已经没有用处的蓝色衣服,我回到东京以后,就烧得一干二净了。
近松千鹤夫身上带着《英文每日》的事我也知道。我之所以没有把它处理掉,是因为我觉得,尽量不要去搅乱原本的样子比较好。但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东西居然会使人对此事产生疑心。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购买短程用列车时刻表,在112次列车及2022次列车的项目上,画上红线的人也是我。我将时刻表留在他的外套口袋里,就是为了让警方看了之后,误以为近松千鹤夫是坐车到关西了。
总算到最后阶段了。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我会白白浪费我前途无量的人生,实施这种犯罪计划?……我就老老实实地因答你吧,我的人生就快走到头了,我的生命,最多只能撑到今年春天而已。医院的医生做了检查后,宣告我患了不治之症;当他边用消毒水洗手,边说着一些场面话,来安慰我的时候,我的脑袋,就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闷棍似的。我忽然想起自己过去,也曾经有过一次这样的体验,那是从收音机里听到,可怜的山崎部队与其部属们,在阿图岛①全数战死的消息时,那种仿怫看到未来,蒙上绝望的黯淡黑云般的心情。
①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唯一占领的美国领地,就是阿留申群岛的阿图岛。昭和十八年(1944年)五月,山崎保代大佐率领日军,英勇顽强地迎战登陆的美军,最后被全数歼灭。当时兵器、兵力皆不足的日军,原本就毫无胜算。大本营将阿图岛视为发扬皇军精神的圣地,将此战当成一段佳话发表。这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第一次用“玉碎”来形容的战役。
之后,东京交响乐团为追悼阵亡将士,演奏了《英雄交响曲》①中的《葬礼进行曲》。我虽然不太懂音乐,但我从未那么感慨万千地听完一首曲子。
①贝多芬的第三号交响曲.《葬礼进行曲》为其中的第二乐章。
我站在医生面前,联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心中浮现出那第二乐章的意涵,在想到此曲的作曲家贝多芬的那一瞬间,我想起了这位肉体有残缺的乐圣,那令人惊叹的意志力。那时候,我下定决心,要像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一样,绝不虛度我有限的余生。
之后,我真的很庆幸,自己并没有选择,早早就结束自己的生命。患有不治之症的并不只我一个人;罹患结核病的年轻少女,如何英勇地与死神搏斗到最后一刻;而患了麻风病的青年,又是如何迎接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个夜晚①,在我身边就能看到、听到,并且读到这些实例。
①情节出自北条民雄《生命的初夜》,是一部描写作者得了麻风病,住进麻风病病患收容所,第一周内所见所闻的私小说。
就在这时候,马场番太郎的行为传到了我的耳中;我虽然曾努力想让他悔悟自己所犯的错,但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之后,我就立誓,要倾注全力,打死这个祸害社会的寄生虫,把这只“Bacillus①”赶出和平的日本。
①细菌。
我之所以会像前面所说的一样,去亲近毒品,就是为了减轻因此病所造成的痛苦,但与此同时,我面对死亡,也求助于宗教的救赎。在访求过大乘佛教、小乘佛教,天主教与基督新教后,我终于找到了比谁都要爱好和平、否定暴力的贵格派①。我记得在战争末期,读到登陆冲绳的贵格教徒军队,向上级力陈反对空袭日本本土的报道时,一方面对于能够义正词严地,表达自身理念的民主军队组织感到钦羡,同时,也为贵格派教徒的人道主义,所深深感动了。
①基督新教中的一派,由英国人乔治·福克斯所创立,摒弃一切宗教仪式,重视内心平静,并主且张和平主义。
我致力于寻求自身灵魂的安歇之地,最后,终于找到了心中的理想,但是,我在决定要杀死马场番太郎的那一刻,我就不得不主动放弃这个地方了。
再过一会儿,我就要服下近松在“射干花号”跨海渡轮上,曾经尝过的那种毒药。这样,我的灵魂将会因为背离了我所皈依的宗教,而无法得到安息,必须永远徘徊游荡吧!……但是没有关系得啦,就算是我会堕入地狱,受到恶鬼的责罚,现在的我,也不会感到一丝遗憾。
昨晚,你似乎对我把珍藏的歌麿,给卖出去的事感到讶异。但其实不只是歌麿的收藏,我所有的一切,就连我的生存动力——那座工厂,我全都卖给别人,换成金钱了,我希望能再次依赖你的友情,委托你帮助我管理我的遗产,你不会拒绝我这个请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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