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可以从走廊上看,因为技术人员已经在工作了,但,不,一个三十岁的连环杀手,尤其是死了的,这就像一幅狩猎图,需要凑近观察。他很满意。他走进房间,就像一位罗马皇帝。他凑近床边,探头观察了一下,嘴唇轻轻动了一下,姿态优雅,非常优雅,然后当他走出房间的时候,他做出一副事情了结了的神情。他向卡米尔指了指那些身份鉴证科的技术员:“我必须尽快得到结论,你知道……”
这是在说,他想邀功,尽快。卡米尔同意,尽快。
“但还是得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不是吗?”法官加了一句。
“当然,”卡米尔说,“水落石出。”
法官准备离开。卡米尔听到炮火装进加农炮的声音。
“你想说,对我来说?”
“说真的,是的。”
这么说着,他脱下他的保护衣。帽子和拖鞋,不符合他的庄严身份。
“在这件事中,”他终于又开口说道,“你恰恰是缺了一种理智,范霍文警官。你追着这些事件,跑了很久。你甚至清楚地知道了受害者的身份,但最后还是多亏了她。你是在紧要关头得救了,但你离破案还很远,要不是这个……令人欣慰的‘意外事件’,”他指指房间里,“我不确定你能够搞定这个案子。我觉得你不……”
“不够格?”卡米尔替他补上,“是啊,是啊,法官先生,说出来吧,你话已经到嘴边了。”
法官恼羞成怒,在走廊上走了几步。
“这还真是你的风格,”卡米尔说,“没勇气说出你真正的想法,也没有足够的真诚按你所说的去想。”
“那我就告诉你我真正的想法……”
“我好害怕。”
“我恐怕你不适合负责重案。”
他停顿了一下,以强调他经过深思熟虑,作为一个睿智的、知道自己的重要性的人,他从不说无足轻重的话。
“你的复职还不那么确定,警官。你或许还是应该保持一点儿距离。”
52
所有物品首先都被送往了化验室。接着,被送往了卡米尔的办公室。第一眼没觉得什么,但事实上,物件众多。他们弄来两个大桌子,阿尔芒给它们垫上桌布,推开办公桌、衣帽架、椅子、扶手椅,把所有东西都铺开。很难想象面前那么多幼稚的东西属于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感觉她好像没有长大。为什么要保留那么久一个劣质的玫瑰色发夹,陈旧到都脱了丝,或者一张电影票?
四天前他们在宾馆里收集了所有这些东西。
从年轻女人死去的房间出来,卡米尔下了楼,阿尔芒正在给接待员录口供,他是一个年轻男人,头发用发胶贴在两边,像是刚刚被人打了一巴掌。为了看起来极其实用,阿尔芒坐在餐厅,客人们来来往往拿着早餐。他说:“你不介意吧?”
没等对方回答,他就给自己泡了壶咖啡,拿了四个羊角面包、一杯橙汁、一盘谷物、一个煮鸡蛋、两片火腿和几份湿奶酪。边吃着,他边提了几个问题,然后专心致志地听着回答,因为即便嘴巴塞满了东西,他依然能够纠正:“你刚刚跟我说晚上十点半。”
“是的。”接待说,他被这样一个身材瘦削的警察的食量惊呆了,但在五分钟内,你永远不可能知道……
阿尔芒示意他知道了。调查结束时,他说:“你有没有盒子之类的东西?”
但不等他回答,他已经铺开三张餐巾纸,往里面倒了一整块糕点,小心翼翼地包上四个角,打了个漂亮的结,像是一个礼品盒。他对接待说:“今天的午餐……缠上这种事,我们没时间吃饭。”
早晨七点半。
卡米尔走进会议室,路易正在询问发现阿历克斯的女服务员,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被工作折磨得形容憔悴,脸色苍白。她通常负责晚饭后的卫生工作,然后回家,但有时候,缺乏人手的情况下,她早晨还会回来,负责六点的第一班清扫工作。她体形笨重,背有点儿弯。
一般情况下,她只在上午晚些时候才进房间,并且只有在长时间敲门、侧听之后,因为她怕看到一些场景……她本可以描述这些场景,但这个小警察出现了,四处观察,有些不敢说话。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待在那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他进屋后一直没有脱掉大衣,或许是病了,或者冻着了,这个男人。这天早上,她搞错了。人家给她的纸上写的是“317”,客人应该已经离开了酒店,表示打扫房间的绿灯亮着。
“写得不清楚。我看成了‘314’。”她解释说。
她情绪相当激动,从头到尾不想表明任何自己的过失。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如果他们写清楚了房间号,我就不会牵涉进来了。”
为了使她平静,为了让她放心,路易把他漂亮的指甲和剪得干干净净的手搭在她的前臂,然后闭上眼睛,他有时候真的有种红衣主教的气场。她刚踏进这个314房间,就发现除了走错房间这个愚蠢的误会之外,更重要的是,她反复确认,眼前有个三十岁的女人,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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