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感动了。
当淳子第三次到他们集团那儿去时,她接受了立花的拥抱。
“你也成了‘独角兽’啦!”当性交达到高潮时,立花在她耳边说。
和一般的恋人们一样,她也和立花在街上约会,一起喝茶或吃饭。
“独角兽”的教义,宣扬不做既成道德的奴隶,认为激烈的抵抗也是无意义的。对于约会这种风习,倒不会特意抗拒。
也许是不够劲的,但也有不可言喻的深切的乐趣。
“独角兽”,顾名思义,大家都有一只角。不是谁的角,而是自己自身的角。角,是意愿的象征。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度过自己的人生。他们不大高谈阔论,可淳子也逐渐地懂得了这种道理。
他们有欢乐,也有烦恼。在烦恼中,生活方面是最突出的。他们几乎都是贫穷的人。作为乐器店的共同经营者立花,算是其中最强的了。
在那个“独角兽”集团中,有一个叫阿岩的人。他是被称做伪画名家的柴山慎策的独生子。柴山慎策在几年前去世了,但是从应举到大观,凡是日本画中走红画家的作品,他都仿制过伪作,是个以此度过一生的人。此人的大名叫“慎策”,而“慎策”等于“真作”,确也是一种讽刺这里,作者利用日语中汉字的意义和读音,表现了一种幽默感。“慎策”是“小心设计”的意思,而“慎策”与“真作”读音是相同的。。
大概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吧,因而给他儿子起名为“岩”,而“岩”又是“赝”的谐音。
阿岩原来也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画家,可是惨痛地失败了——他自己这样认定,但是他毕竟还年轻,也许未必能说是失败了。
不管怎样,为了生活,他决定继承亡父的遗志,也时常制作赝品。
“阿岩能不能仿制村田仙岳的作品呢?”淳子这样考虑。
那天,“独角兽”的成员们在一个松林中集会,那里可以俯视再度山再度山:在神户市生田区以北,高468米。的车道。枫叶已经零落,寒风飒飒,感到刺骨。
“今后,总得有个暖和点的地方来集会啊。”
诸如此类的怨言,也是情有可原的,近来常常可以听到这样的呼声。
“要是有个沙龙之类的地方多好啊,可就是没有钱呗。”
“没有办法。到冬天那一阵子,能不能暂停集会呢?”
靠劳动来挣钱,不是一个好办法。立花等人对这个观点稍持异议。但是,这种异议并没有受到严辞指责,这也是“独角兽”的处事之道。
“就靠欺骗音乐迷来挣钱吧。”有人这样说。也就是说,搬出了允许欺骗傻瓜,可以不劳而获这条歪理。
“为什么要靠欺骗来建立沙龙?”淳子问。
“也可以嘛!”一个叫小杉二郎的回答。
“我们聊聊行吗?我有事想请你帮个忙哩。”淳子对阿岩说。
“跟俺聊聊?”阿岩抚摩着下巴说。
“是的,造假画呗。”
“俺可造不像。没有俺爹那套本领,怎么造也变不了钱呵。”
“仿造村田仙岳的画。你会画不动明王吗?”
“仙岳嘛,那就更不行啦。就说俺爹吧,他模仿仙岳的画,也总是半途而废的。这是最难的事儿。现在我的公寓里,俺爹造的仙岳的假画,还有残骸留着哩,都是未完成的作品……不,已经精加工的,也确还有两三幅吧……虽说作了精加工,还是变不了钱,只得搁在那里。”
“这怎么行呢?多可惜啊。”
“也许可以骗骗不长眼睛的外行。”阿岩多少还想维持一点自尊心。
“可不是嘛……”
父亲是否有识别能力,淳子不大清楚。但是他收藏了许多村田仙岳的画,阿岩的假画也许是通不过的。她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村田仙岳曾经谈过,那幅《不动明王图》是自己的最高杰作。因此,理应和其他的作品有所不同。风格不一样,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即使画得不好,连那拙劣的地方也是好的——不也有这样一种看法吗?对美术之类简直从来不闻不问的淳子,此刻这样想着。
“干吧。嗨,这次要派你立花的用场啦。失败了,一切照旧;干得好,‘新旋律’搞到手,就把二楼辟为沙龙。”
“你是说我也能派点用场?”立花抱住淳子的肩膀,在她耳朵后面吻了一下。
四
第二天,立花宏回老家赤穗去了。
“新旋律”乐器店,决定临时休业。立花宏事先关照过那个债台高筑的合伙经营者,自己有靠山筹集资金,请他暂时等一下。
他一到赤穗,首先就去参拜附近的不动菩萨。
那里,作为参拜常家的老大娘们,都在虔诚地祈祷。其中有一个很面熟的老大娘,对方也注意到他了。
“啊呀,这不是立花家的阿宏少爷吗?真是难得,什么时候回老家来的?”她说。
“今天才到,和夫君那儿可以让我住宿。”
“来工作还是来休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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