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绞死逃兵了!”他高叫,踢出去的同时我也喊了出来,“不要!”我奋力晃动束缚,死命想挣脱,“不,他必须活着!布雷多克在哪?爱德华·布雷多克中校在哪?”
行刑者的助手出现在我面前,粗糙的大胡子底下露出一抹邪笑,嘴里几乎不剩几颗牙,“你没听见他说的吗?他说‘闭嘴’。”他举起手臂,挥拳打向我。
他没机会了。我双腿猛地蹬出,把板凳踢走,下一刻绕在了他脖子上,脚踝用力缠住——并继续收紧。
他狂喊。我挤得更紧。喊声一点点变成窒息的呛咳,他脸部开始充血,两手抓向我的小腿,费力想掰开它们。我从一侧拧向另一侧,摇晃着他的身体,就像一条牙关紧锁猎物的狗,几乎要把他离地拔起。我把大腿肌肉绷紧到极限,同时试图让体重不要落在绳套上。我的一侧,尖耳朵仍在绳索末端挣扎。他的舌头从两片嘴唇里长长伸出,浑浊的眼睛鼓起,仿佛要自他头骨里迸出来。
行刑者之前走去平台另一端,挨个拉扯受刑人的腿,以确认罪犯们死透了,但平台这头的骚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头看到助手困在我双腿邪恶的钳制中,立刻一个箭步冲过来,边咒骂边抽出了剑。
我大吼一声发力,扭转身体拧动双腿,在某种奇迹般的时机控制下,拖着助手的身体撞上了赶来的行刑者。行刑者喊了一声,毫无形象地从高台跌了下去。
我们面前的人傻站着,张口结舌,没有一个人动弹或插手。
我更用力地绞紧双腿,回应我的是助手脖子断裂的咔哒一声。血顺着他的鼻孔流下来。他抓着我的手松开了。
我再次扭动身体。一声大喊之下,不顾肌肉的抗议,缠着他往另一个方向甩去,把他撞上了绞架。
摇晃作响、快要散开的绞架。
它发出更响的吱嘎声。最后一次发力——我已没有多余的力量,如果不成功,这里就是我的死地——又把他猛撞上绞架,这一次,终于,它撑不住了。我感觉自己眼前一黑,仿佛脑筋被一块黑色的帷幕罩上了,同时我却发现脖子上的压力突然减轻。绞架倒向了平台前方的地面,横木倾覆,平台本身因为突然增加的人体和木头的分量,分解垮塌,碎木片和肢解的木块四散崩裂。
昏厥前我最后的想法是,请让他活下来。而恢复意识后,我躺在帐篷里,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他还活着吗?”
三
“谁还活着吗?”医生问,他留着一看就知身份不凡的唇髭,口音也宣告他比绝大多数人出身要高。
“那个尖耳朵的人。”我说着,强撑起身体坐直,他却轻拍我的胸口,扶我慢慢躺回去。
他和颜悦色道,“听说你是中校的熟人。也许他早上过来后会对你解释一切。”
就这样,我现在坐在这里,补写白天发生的事件,等待与布雷多克会面……
1747年7月17日
布雷多克和手下打扮一样,只是更魁梧、更精明,带着与军衔相匹配的气度。他锃亮的黑色军靴和膝盖齐平,扣得整整齐齐的深色短上衣外罩了一件滚白边的双排扣外套,白围巾,腰间厚实的褐色皮带悬挂着佩剑。他的头发向后梳,用一条黑丝带绑起来。
他把帽子往我床边的小桌一丢,背着手,用我再熟悉不过的深邃、无情的眼神凝视我。
“肯威,”他直言,“雷金纳德没有送信说你要来我这儿。”
“这是情急之下的选择,爱德华。”我说,忽然感到他的存在把自己比得青涩,我甚至觉得受了威胁。
“我明白了,”他说,“你是想到了就顺路过来坐坐,对吧?”
“我在这多久了?”我问,“已经过去几天了?”
“三天,”布雷多克回答,“田纳特医生担心你会有发热症状。用他的话说,一个虚弱些的人可能就扛不住了。你能活着已经走运了,肯威。并非所有人都能从绞架下幸存,又逃过发热这一劫的。同样走运的是,我得到通报说一个即将受绞刑的人指名道姓要找我;不然我的手下可能已经把事办完了。你看到我们是如何对付手下作恶的了。”
我摸着脖子,和尖耳朵打斗留下的伤口已得到包扎,但与绳子的摩擦还让它发疼。“是的,爱德华,我亲自体验了你是怎么对待手下的。”
他叹了口气,挥手示意田纳特医生退下,后者离开帐篷,在背后合上门。然后他重重地坐下来,一条腿翘上床,仿佛在彰示他对物产的所有权。“不是手下,肯威。是罪犯。你是叫尼德兰人押送过来的,身边还有个逃兵,一个和同伴双双擅离职守的逃兵。自然而然,他们臆断你就是那个同伴了。”
“他怎样了,爱德华?和我一起的男人怎样了?”
“你一直问的人就是他吗?田纳特医生告诉我你对一个——他怎么说来着,‘尖耳朵’男人——特别感兴趣,是他吗?”他语调里有遏制不住的讥诮。
“爱德华,那个男人——我家遭袭那天晚上他就在现场。我们过去十二年孜孜不倦找的人里就有他。”我冷冷地看着他,“然后我发现他被你的部队征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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