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是被我征用了。那又怎样?”
“挺巧的,你不觉得吗?”
布雷多克一向皱着眉,可现在眉间的皱纹更深了。“干嘛不放下你的含沙射影,孩子,直接告诉我你心里想什么。顺便问一句,雷金纳德在哪儿?”
“我在黑森林和他分头行动了。毫无疑问,他现在已经在回家路上了。”
“好继续他那对神话和民间传说方面的研究?”布雷多克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这么做让我莫名对雷金纳德和他的调查产生忠诚之心,尽管我自己对这件事不无担忧。
“雷金纳德认为如果我们能够解开知识宝库的秘密,骑士团将获得自十字军圣战以来的最大势力,甚至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我们便可以高枕无忧,彻底左右未来。”
他露出稍许恶心和厌倦的神情。“如果你真的相信那一套,那你就和他一样蠢,一样理想主义。我们不需要什么魔法诡计来劝人们投靠我们的事业,我们需要的是刀剑。”
“为什么不能兼而有之呢?”我辩道。
他凑近我:“因为其中之一是不折不扣的浪费时间,这就是为什么。”
我迎上他的目光。“这理由不够过硬。相反,我不认为赢得人心最好的方法是处死他们,你呢?”
“再说一次。那些是渣滓。”
“他已经死了吗?”
“是说你那个——不好意思,那什么,‘尖耳朵’——朋友?”
“你的嘲弄对我毫无意义,爱德华。正如你的敬意对我一文不值。你也许觉得自己只是因雷金纳德的缘故容忍我——好啊,我向你保证,彼此彼此。现在告诉我,那个尖耳朵的男人,他死了吗?”
“他死在了绞架上,肯威。罪有应得的死法。”
我闭上双眼,有一瞬什么意识都不见了,只剩内心的……什么呢?某种沸腾的恶念,放入悲恸、愤怒、焦躁炖煮出来的浓汤;混合了不信任和疑虑。另外,布雷多克搁在我床上的脚,让我希望可以猛地挥剑,把他从我生命里根除。
不过,那是他的丑恶伎俩,不是吗?不是我的。
“所以那晚他在,是吗?”布雷多克问道。那语气里是有一丝讥讽吗?“他作为要对你父亲遇害负责的凶犯之一,这么久以来就混迹于我们当中,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有点讽刺,你是想这么说吧,海瑟姆?”
“没错。讽刺或巧合。”
“小心点儿,孩子。这会儿没有雷金纳德帮你打圆场,你明白的。”
“他叫什么名字。”
“和我部队里数百个重名的一样,叫汤姆·史密斯——乡下来的汤姆·史密斯,别的我们都不知道。那种人,无非是犯了事在逃,也许从地方官那逃出来,也许在决斗中杀了地主的儿子,或是玷污了地主女儿的贞操,要么就是和他老婆通奸。谁说得清?如果你问我,我们追击的其中一人就在这里,始终在我部队里,我会不会吃惊,那我的答案是不会。”
“他在部队有伙伴吗?我可以详谈的人?”
慢慢地,布雷多克把腿从我的行军床上拿下来。“同为圣殿骑士,你无限享有我在这里的热情款待,你当然可以自行展开调查。作为回报,我也希望可以要求你辅佐我们的行动。”
“那又是什么?”我问。
“法军包围了贝亨奥普佐姆堡。我们的盟友困在里面:尼德兰人、奥地利人、汉诺威人、黑森人,当然了,还有英国人。法军已经掘开了一条战壕,正在开挖第二排平行的壕沟。对堡垒的狂轰滥炸很快就会开始。他们会试图在雨季前把它攻下,因为相信这将为其打开一条通往尼德兰国的大门,而盟军认为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堡垒。我们需要能征召到的每一员兵力。现在你知道我们为何不纵容逃兵了。你有没有一颗上战场的心,肯威,还是说你如此专注于复仇,一点也不肯再帮我们了?”
第三部 1753年,六年后
1753年6月7日
一
“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雷金纳德说道。
我点点头,并不感到意外。自我跟他最后一次碰面已经过了许久,我感觉他要求见我绝不是想要找个借口跟我谈天,就算我们的碰面地点是在怀特巧克力屋,两人都在坐饮麦芽酒,一位殷勤并且——这点没有逃离我的注意——身材丰满的女侍正为我们热情服务。
在我们左手边是一桌子的男士——臭名昭著的“怀特屋赌徒”——他们正在热火朝天地玩掷骰子游戏,但是巧克力屋其他的位置却是空的。
自从黑森林一别之后我就没再跟他见过面,六年前,那一别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加入了布雷多克在尼德兰共和国的军队,在贝亨奥普佐姆包围战役中与冷溪近卫团共同作战,直到次年亚琛条约签订,标志着那场战争的结束。在那之后我又继续参加了几次保卫和平的战役,这些事情让我一直疏于与雷金纳德的联络,那段时间他的信不是从伦敦,就是从位于郎德森林的庄园寄给我。我察觉自己的信在寄出之前可能会被人偷看,于是回信时保持言辞含糊,同时私下里寻找着能够和雷金纳德会面,并且探讨我种种忧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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