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见到康纳是在三年前,那时他抛下我和华盛顿单独相处。单独。完完全全的单独相处。虽然我年岁增长,行动变缓,身侧旧伤的疼痛几乎从不停息,可我终于有机会为他对齐欧所做的事报仇了:我可以永久性的“解除他的指挥权”,但我饶了他一命,因为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他。也许是时候承认我确实错了。眼见自身的改变,同时却又假设其他的所有人都始终如故,这是人性的一种弱点。也许我因此对华盛顿怀有愧疚。也许他已经改变了。我不禁疑惑,康纳对他的看法会是正确的吗?
与此同时,查尔斯在咒骂华盛顿那次事件之后,因为抗命而遭到逮捕,随后他受到军法审判,最终被解除了职务,之后他来到乔治堡寻求庇护,从那之后他就一直留在这里。
二
“那小子往这儿来了。”查尔斯说。
我坐在我房间的书桌旁边,这里位于乔治堡的西塔,我坐在窗前,眺望着大海。透过我的小望远镜,我能看见海平面上的船只。他们是要到这儿来吗?康纳会在其中一艘船上吗?他们是他的同伴吗?
我在坐椅上转过身子,挥手示意查尔斯坐下。他看上去就快要陷到自己的衣服里去了:他面容瘦削而憔悴,灰白的发丝悬挂在脸上。他现在焦躁不安,如果康纳真的要来的话,那么老实说,他完全有理由这样做。
“他是我儿子,查尔斯,”我说。
他点点头,撅起嘴唇,转开了视线。“我曾经怀疑过,”他说,“你们之间是有些一脉相承的相似性。他母亲是那个跟你私奔的莫霍克女人,对吗?”
“噢,跟她私奔,我有吗?”
他耸耸肩。
“别跟我说什么忽视骑士团之类的话,查尔斯。这方面你干的也不赖。”
我们沉默了很长时间,等他回头看着我的时候,眼中闪烁着活力。“你曾经指责我创造了那个刺客,”他酸溜溜地说。“鉴于他是你的后代,你不觉得这很讽刺——不,虚伪吗?”
“也许吧,”我说。“我真的不敢肯定了。”
他干笑一声。“很多年前你就不再关心了,海瑟姆。我在你眼中只看到软弱,我都不记得上次看到你眼里有别的东西是在什么时候了。”
“不是软弱,查尔斯。是怀疑。”
“那就算它是怀疑吧。”他愤愤地说,“怀疑也不适合出现在圣殿骑士团大团长身上,你不觉得吗?”
“也许吧,”我赞同道,“又或许,是我已经学到了只有傻瓜和孩子才会确信无疑。”
我扭头望向窗外。先前,用肉眼看上去,那些船只是些针尖般大小的点,而现在他们已经靠近了一些。
“胡说八道,”查尔斯说,“这是刺客的废话。信念就是要确信无疑。这是我们对自己的领导者最起码的要求:信念。”
“我记得在那时候你还需要靠我的保举才加入我们:而现在,你将要接替我的位置。你认为你会是一位优秀的大团长吗?”
“你是吗?”
我们沉默了好一会儿。“这很伤人,查尔斯。”
他站起身来。“我得走了。等那个刺客——你儿子——发动进攻的时候,我可不想留在这里。”他看着我。“你该和我一起走。至少我们能领先他一步。”
我摇了摇头。“我不这么想,查尔斯。我想我该留下来做最后一搏。也许你是对的——也许我并不是最称职的大团长。也许现在是时候纠正这一点了。”
“你打算留下来面对他?跟他搏斗?”
我点点头。
“什么?你觉得你能让他回心转意?让他站到我们这边?”
“不,”我悲伤地说,“恐怕要想转变康纳是不可能的。即便知道了关于华盛顿的真相,也没能改变他对华盛顿的支持。你会喜欢康纳的,查尔斯,他有‘信念’。”
“那又如何?”
“我不会允许他杀你,查尔斯,”我说,同时伸手从脖子上取下了护身符。“请你带上这个。要是他在战斗中打败了我,我不想让他拿到这个。我们好不容易才从刺客手里拿到这东西,我不想把它还回去。”
但他却把手挥到一边。“我不拿。”
“你必须确保它的安全。”
“这事你完全可以自己做。”
“我几乎是个老人了,查尔斯。我们宁可谨慎一些,好吗?”
我把护身符塞进他手里。
“我会调派些卫兵来保护你,”他说。
“随你便吧。”我再次瞥向窗外。“不过你最好动作快点。我有预感,清算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他点点头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你是个优秀的大团长,海瑟姆,”他说,“如果你曾经认为我有过不同的想法,我很抱歉。”
我笑了。“给了你理由这样想,我也很抱歉。”
他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改变了主意,随后他转身离开了。
三
炮击开始的时候,我开始祈祷查尔斯已经成功逃脱,同时我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我的最后一篇日记了:这些话都将是我的遗言。我希望康纳,我的亲生儿子,能够读一读这本日记,或许,等他了解了我人生旅途中的点滴之后,能够理解我,也许甚至还能原谅我。我的人生道路上铺满了谎言,背叛铸就了我多疑的性格。但我的父亲从未对我撒谎,借着这本日记,我也延续了这个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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