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会儿,她强迫自己忘掉昨天下午和克莱格·雷诺尔兹一起喝过咖啡这件事。她表现得好像没有听说柯勒的尸体要被重新挖掘。
“妈妈,你好吗?”
奥里维雅·辛克莱尔穿着黄色的睡衣坐在被子上,她茫然地看了看诺拉,笑着说:“你好。”
天空中整天都挂得很低的云层终于散开了,阳光从平行百叶窗缝中插进了房间。诺拉把放在角落里的那把椅子搬到了床边。
“妈妈,你的气色看来不错。”
每个女儿都会这样说,只不过诺拉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真是这么想的。她不是用眼睛看妈妈,而是用意念。如果有什么的话,这只是一种习惯力量使然。奥里维雅入狱后,诺拉从来没得到允许去探望她。她渐渐长大了,妈妈的形象也就定格在了当年。诺拉曾经从一个养育院辗转到另一个,她的儿时记忆都是支离破碎的, 惟一持续不断的只有她心中的奥里维雅。
“我喜欢读书。”
——哦,糟糕——“我知道,妈。这次我忘了给你带书了。事情太……哦,他们开始……”
外面的草坪上,剪草机的声音响起,它那翻腾时粗哑的声音穿透墙壁,让诺拉震颤了一下。她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知觉,喘不过气来,只有泪珠不停地往下滴。她外表的伪装退去了,外面的世界像洪水一样涌进来。她擦了擦眼睛。
“对不起,妈妈。”
第一次,她对妈妈讲了那个一遍遍在她脑海里重现的梦,梦中爸爸被枪打死了。她讲了在她的记忆中,那夜的景象是如此地鲜明生动。她还能说出谁都说了什么话,谁都穿的什么样的衣服,还能描绘出枪响过的硫磺味。
讲这些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了。
诺拉从床头柜上抽出一张纸巾。一切都爆发了,她的眼泪、她的感情,什么都宣泄了出来。她简直控制不住自己了,有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让她不停地向妈妈倾诉。
诺拉深深地吸着气,让肺能够扩张。然后吐出气,她闭上眼睛说:“妈妈,我做了很多可怕的事,我得跟您说说。”诺拉正要把一切都说出来的时候,她却瞠目结舌,妈妈又犯病了。
诺拉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门口。她冲进走廊,尖声叫道:“救命啊!快帮帮我!我妈妈快死了!”
第四部分:危险的游戏
(五十四)
艾米莉的眼睛从医疗日志上跳开,她的头迅速转向叫声的方向。她听出来了,是诺拉的声音。
她迅速把护士站扫视了一遍,把帕诗从库房里叫出来。她们一起跑到走廊里,艾米莉看见诺拉发疯似的挥舞着胳膊,她站的地方离她妈妈的房间大概有三十码。艾米莉飞快地奔了过来,很难想像她那矮矮胖胖的身躯可以挪动得那么快。
“怎么了?”艾米莉大声问,“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诺拉哭叫着,“她刚才还——”
艾米莉从她身边跑过去,进了奥里维雅的房间。她看到的景象就像是在放电影《驱魔人》。奥里维雅·辛克莱尔全身抽搐倒在床上,她仰面四肢摊开,胳膊和腿由于痉挛都在发抖,变得扭曲。金属框架的床发出卡嗒卡嗒的声音,震耳欲聋。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诺拉也完全陷入了一片慌乱——艾米莉·巴罗斯却立即冷静了下来。她回头看见帕诗刚赶到门口,于是对她叫道:“快来帮忙。”
帕诗迈着迅疾、紧张的步子跑过来。
“这是你第一次碰到病人突然发病吧?”艾米莉问。
帕诗点点头。
“好,你现在马上干好几件事。首先,让她侧面躺着,防止呕吐,以免呛着发生意外,”艾米莉说。她抱起胳膊,对着还呆立在那里的帕诗喊道,“亲爱的,别老站在那里啊。”
帕诗急忙凑了过去,把奥里维雅推到侧面躺着:“好了,现在该做什么?”
“现在就等。”
“等什么?”
“等着痉挛停止。”
“你是说,这样做就行了?”
“是啊。千万不要压制她,看着时间。十有八九不出五分钟就会停止,如果停了我们就赶紧叫医生。”
诺拉站在那里,本来已经惊呆的她看到艾米莉把她妈妈的突然发病当作一次教练课,就更受震动了:“你们得再做点什么!”
“诺拉,现在我们真的什么都不能做。相信我,没你看起来的那么严重。”
“她的舌头呢?!她会不会吞了自己的舌头?!”
艾米莉摇摇头,尽量表现得有耐心,“那是传说,”她说,“这根本不可能。”
诺拉还是不满意。她坚持要叫医生。突然,一切都停止了: 床的声音……她妈妈身上的痉挛。
寂静填满了房间。艾米莉让奥里维雅重新仰面躺好,用一个薄薄的枕头支起她的头。诺拉冲过去,抓起妈妈的手,轻轻地捏了捏。第一次, 她感觉到妈妈也捏了捏她的手。
“一切都会没事的,妈妈,”诺拉轻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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