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看见的?」端起啤酒杯至嘴边,恭司执拗地问。
「我只能说是『能看见』。举例来说,假设我们走在平坦的唯一一条道路上,但是只有我所走的地面起伏不定,并时而出现轻微的隆起,情况会是如何呢?这不就等于能看见无法进入别人视野的景物?如果前面不远处有个岔路,我告诉你『右转吧』,你可能会故意唱反调而走左边;但是,如果前方就是断崖,那就无法可避了。所谓的预言也是各色各样的。」
「这必须是大家都走在平坦的唯一一条道路上才可能出现的譬喻吧?所谓只有你所走的地面起伏不定,也只不过是再加上一项假设而已,这不像你一贯的风格。」
「不,你错了。」遥介的语气坚定。
恭司愣了一下。
不过,遥介接下来所说的话却并不是为了说服恭司。
「我一向就是如此支离破碎。」可能因为间接照明在他眼角形成暗影的缘故,他的表情显得有点哀伤,「再继续这样坐在这儿,我很可能会醉倒的,我们该走了!」
※
「距离有点远呢!」遥介开始踩动脚踏车。
恭司并不知道洛恩·杰纳斯的水上咖啡店在哪儿,只好紧跟在遥介后面。两人沿着辛格运河稍微偏东前行,来到水坝广场,经过恭司上班的餐厅前面后再继续骑,经过了去游乐场那晚与水岛进入的咖啡店前面,来到河身宽广、水量丰沛的阿姆斯托河,再沿着热闹的河岸朝东南方前进。遥介似乎还要回到工作室,所以绕这么远当然无所谓,可是自己还要回林登街的住处,届时可就辛苦了,恭司开始有点不耐烦。
但是遥介丝毫不知道恭司的心理,随性所至地吹起口哨,似乎已有点微醺。当然,恭司也知道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位于左方、现正经过的是恰似自梵谷画中跃出的马雷吊桥。观光客以这座挂以灯饰的吊桥为背景拍照;面向运河的咖啡店里有许多人正在享用晚餐;一对拿着相机的老夫妇朝着拥有开放式甲板的游览船挥手。每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过了阿姆斯托水门,遥介在衔接萨法迪街的地方左转过桥。他们似乎离旧市区愈来愈远了。
恭司没来过这一带,正忍住想问「还没到吗」的念头时,骑在前面的遥介便开口说:「马上就到了。」
在萨法迪街前行片刻,右转,再度来到运河旁。遥介说,这是有如护城河般环绕阿姆斯特丹的辛格运河,还说这真的很容易令人搞混,分作四层环绕阿姆斯特丹市区的运河中,最内侧的运河与最外侧的运河名称竟是相同的。恭司一听说这是辛格运河时,大感意外:怎么,这不是流经我家附近的运河吗?不过,因为它是呈马蹄形环绕阿姆斯特丹的运河,如果要沿着运河往回走,应该要绕很远的路吧!
道路两旁绵延着有山形屋檐的住家。每一栋的建筑都非常高,可能是市民们为了应付依照房屋建地大小而课税的法律吧?恭司抬头望着家家户户最顶层窗口突出的挂勾,想起美铃曾问过自己「你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吗」,当时他回答「应该是在节庆时悬挂旗帜的吧」,结果被她大大嘲笑了一番。他只好要求提示「是否大家会同时使用」,结果美铃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是阿姆斯特丹的末日到了」,接着才告诉恭司正确答案。
这种挂勾上装有滑轮,主要是用来搬家,因为每一家的门口都很窄,自然楼梯也就跟着变狭窄,搬家时,大型家具必须利用滑轮与绳索从窗户直接吊进吊出。当然,为了避免在进行这种作业时不会伤及住家外墙,建筑物还会特地稍微向前倾斜。
美铃已经上床了吗?
周遭的气氛愈来愈破旧、落后了。可能因为是星期六晚上,过往行人也很少。
之所以会在这种地方开店营业,应该也是浪荡子的一种兴趣吧!
「就是那个!」遥介指着浮在对岸的船屋。
那里距离街灯很远,看不太清楚,不过船身似乎漆着神似遥介他们当作工作室的大楼外墙那种怀旧的迷幻绘画,而且以扭曲歪斜的字体写上似是店名的字样。
UMMAGUMMA
不知道那代表何种意义,也不像荷兰语,也许是模仿幼儿语言的造词吧!
「好像没营业?」虽然可以自窗户见到里面的灯光,却不像是营业中的感觉。
「老板懒惰成癖,这个月已经是第五次临时暂停营业了。不过因为他邀我们来,所以今晚算是将整个店包下来。而且,这家店的照明即使在营业中也是这样,气氛的制造当然是目的之一,但是最重要的是为了节省电费,洛恩这家伙在经费方面是相当小气的。」
因为有些骑过头,过了桥之后,两人往回骑了约莫三十公尺。由于距离隔壁船屋颇远,是单独一艘停泊在岸边,感觉上特别奇怪。船屋全长约莫二十公尺上下,比想象中还小,而且,虽说是在经营咖啡店,但甲板上并未摆放桌椅,就算在这一侧的岸边,如果没来到栈板前,看起来也只像住家用的船只。不过,入口两旁有不太显眼的招牌,大概是只有熟客才会知道的地方吧!
遥介轻推恭司背部,似在说「你先走」。
恭司走过发出轻微轧轧声的栈板,推开门,里面是一片昏暗。
「欢迎光临。是包下整间店的客人吗?座位已经准备好了。」里面传来洛恩·杰纳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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