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恩的屁股半靠在柜台边站着。他身穿黑色素面T恤,灯光照射在胸口以上,双脚融入黑暗中,像极了应举(译注:圆山应举,1733-1795,日本江户时期的画家)所绘的幽灵。
洛恩今晚是将蓬松、浓密的金发扎在脑后。将近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加上手长腿长,感觉与第一次见面时有些不一样。听说他是空手道初段,不过却没什么武道家的感觉。稀疏眉毛下的眼眸与其说是冷静沉着,不如说是虚无空洞。紧抿的薄唇予人意志强韧兼冷漠无情的印象。双手手指犹如女孩般秀气,看起来别说是与格斗技、甚至连体力劳动都沾不上边。
「预约席在那边。」戴着骷髅戒指的手指坚定地直指内侧的桌子。
那是张能坐六个人的最大桌,桌上燃着豪华法国餐厅惯见的可爱蜡烛,充满诱惑的魅力。
不要说咖啡店,连船屋都是第一次进入的恭司很好奇似地不停环视整间店内。
借着蒙胧的灯光勉强能见到墙上挂着几幅疑似抽象画的作品。店内共有五张桌子,除了预约席之外,另有两张双人座,两张四人座,柜台前还有五把高脚椅,每张桌子看起来都不是高级的木制品。要让与椅子同样多的客人围坐,感觉上相当局促。
桌面皆铺上由艾薛尔的画作设计而成的桌巾,感觉上就像真正的咖啡店。这位画家是在越战时期受到举世瞩目,听说主要是因为美国的嬉皮们在其充满幻想的作品中,感受到经由麻药领略到的迷幻晕眩,因而大为流行。
桌巾上是他名为〈昼与夜〉的特别出名作品,左半边是河流缓缓蜿蜒于田园之间,一群黑鸟悠闲地掠过教堂与风车的上方,飞向画作左边的「昼」;右半边则是一群白鸟飞在如镜中映现的对称夜景上,朝画作右边而去。在昼与夜的交界,使用视觉错觉的手法将飞鸟与地面连接,观赏者若注视着白鸟,则黑色部分成为夜空,若注视黑鸟,则白色部分成为明亮的白昼天空。
地板没有铺上地毯,保持原木风貌。如果在白天,一定到处可见刮伤或香烟烧灼的焦痕吧!
「客人先入座。」遥介指着霤边的位子请恭司就坐。今天晚上,不管遥介说什么他都照办。
洛恩送上了义式浓缩咖啡,微笑道:「请先喝杯咖啡。这是普通的咖啡,待会儿马上会送上特别的全餐。今天晚上,我替恭司先生做了一些精心的安排。」
「他希望能彻底地体验一下,你尽可以大显身手。」遥介说。
恭司只暧昧地说了声:「请多多指教。」
他虽然记得曾要求遥介安排这样的场合,却不记得说过希望彻底体验之语,只不过,内心还是有尝试的欲望,所以决定接受对方好意。当然,是否出自好意还是相当可疑,感觉上遥介与洛恩似乎对于教会自己不好的玩乐方式都很热衷的样子。
眼睛习惯昏暗光线后,已能见到柜台上放着大型切菜板与菜刀。切菜板上有个像巧克力片的褐色物品,大概就是块状的Hashish吧!
洛恩握住菜刀,从靠柜台的外侧开始削起褐色块状物。那看起来似乎很硬。等削好需要的份量之后,他用指尖仔细地搓揉,再卷成烟状,拿到桌上。
「今天的客人是初学者,我做了抽起来会感到愉快的东西。这是刚从摩洛哥采购回来的好货色,请慢用!」
恭司本来想说「只不过比我大一岁,别摆出一副前辈样」,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前辈这个名词的英语该怎么说,只好作罢,转而提出另一个问题:「『UMMAGUMMA』是什么?我想知道这个店名的由来。」
「答案有两种,一种是取自Pink Floyd的专辑名称。如果对于其意义犹有疑问,答案乃是剑桥的俗语。」(译注:Pink Floyd为英国迷幻摇滚乐团,Fuck之意为性交)
「我是第一次听到。原来UMMAGUMMA是这种意思啊!跟日语一样,日语里的Fuck指的是『肏』。」
「的确类似。」洛恩站在一旁不停抽着同样的东西。可能是抽得太猛,每次当他用力吐出烟雾,唇间便发出呼噜的声音。
恭司将大麻烟夹在指间,调适心理的状态。
「Pink Floyd吗?在日本,这个乐团已经算是老一辈的喜好了,等于是靠退休金吃饭的乐团。荷兰人好像特别喜欢他们,常在广播中放他们的歌,我知道也有咖啡店采用『The Wall』或『Pink Floyd』等等的店名。」
「还有『Doors』呢!不仅荷兰与欧洲,Pink Floyd在东欧与非洲也很流行。」
「没错。日本不久前也挑了他们的歌为某场职业摔角赛的入场主题曲,风行过一段时间。曲名好像是『One of These Days』。」
「就是『终有一天将你分尸』的曲子吧?你的国家似乎受到月亮的影响,任何事物都会被扭曲,连人生的享乐方式也完全不同。你是最近才学会欣赏足球这种运动吧?」
荷兰人是个对足球非常狂热的民族,依遥介所言,他们对以阿姆斯特丹为主场的著名球队阿积士(AJAX)的狂热态度就酷似大阪人对阪神虎队的狂热。
「足球我早就知道了,毕竟以前全日本联队的总教练就是荷兰人。」
「好像是吧!那是除了日本之外,没有其他国家会聘用为国家队教练的人。」洛恩似乎刻意消遣遥介。
「怎么,你的国家也受月亮影响了?荷兰的小孩不是都在玩特地从被月亮引力影响的地方引进的电玩游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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