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蕾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对任何案件做如此钦佩的评价。
呼延云仰起头,天已大亮,瓦蓝色的天空不再模糊,每一朵白云甚至每一只飞鸟的羽毛都纤毫毕现,于是在这样清晰的蓝天之下,他吐出的每一个字也无比的清晰:“我说,这是我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诡计,因为这个诡计把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座凶宅,而且——没有任何人是凶手!”
推理
“这整个‘典故’都是胡吹瞎扯——全都是编造出来以耸人听闻的,通过演绎推理,一切都明白了,他的计谋、他的罪行、他的意图……但是我却拿不出一星半点儿的真凭实据,可以让你们定他的罪。”
——埃勒里·奎因《希腊棺材之谜》
1
淅淅沥沥。
走出省立图书馆的时候,呼延云忽然感到脸上一冰,抬头看了看湿漉漉的天空,才悟出是下雨了。一个星期以前那场撼天动地的暴风雨,把一个夏天的暑气杀得干干净净,接下来的几场连绵小雨都有了寒意,预示着秋天渐渐临近。
今天亦是如此。
早晨来图书馆的时候,天确实有些阴,但他没有带伞,在图书馆一坐就是一整天,查阅资料,直到刚才,一个戴苹果帽的馆员提醒他要闭馆了,他才发现已经是下午四点。离开前,他特地去办了退还借阅卡的手续,戴苹果帽的馆员一面把一百元的押金退给他,一面好奇地问:“这几天你不是每天都要借一堆书回去看吗?怎么,今晚你不借书了?”他笑了笑说:“明天我就回北京啦。”那馆员还是很好奇:“你在省城的事情都办完了?”他点点头:“只差最后一件了。”
他揣着兜,慢慢往公交车站走去,正赶上晚高峰,省城的市中心和京城一样的车水马龙,拥堵不堪,加上又下着小雨的缘故,地上一片泥泞,车影和人影憧憧交错,喧哗得好像电影院散场一般。一个卖烤豆腐串的小摊贩撑开半透明的塑料棚,用肮脏的手套握住烤架两侧的手柄,轻轻抬起来,查看烤炉里的火势,就这么一瞬间,那金黄的火苗竟成了灰色街景中最明亮、最耀眼的色泽。
在公交车站没等多久,车子就来了。呼延云上了车,坐在靠窗的一个座位上,车子重新开动的一瞬,随着重重地一下晃动,他的思绪立刻飘逸了起来,好像落在车窗上的雨丝,缤纷而又清晰。
距离那个惊心动魄的雨夜,已经过去整整七天了,这七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此时此刻都一幕幕地回放在眼前。
先是思缈。刘思缈虽然发着高烧,但天一亮还是拔了输液的针头,跑到警校给张现河他们上了一堂精彩实用的犯罪现场勘查课,之后她又不得不在医院躺了两天,基本痊愈之后坐上了返京的火车。呼延云鼓起全部勇气提出护送她回京,被她冷冷地拒绝了,以前她看他的目光充满了敌意,现在不知怎么还添了一重警惕,防狼似的,当看到她和楚天瑛一起坐上车的时候,呼延云的心里说不出的酸涩和惆怅,那一夜在电话两端的并肩战斗,竟然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然后是蕾蓉。因为案情复杂而重大,唐小糖不得不继续留下,配合警方的调查,蕾蓉跟省厅打了招呼,确保唐小糖的食住和安全,才离开了省城,毕竟北京还有一大堆工作等着她。临走前她倒邀请呼延云一起走来着,呼延云却摇摇头:“我要再等几天……”蕾蓉问他等多久,他说等案发之后的第七天,蕾蓉不明究竟,他也不做解释。
刘捷的遗体被火化了,蕾蓉参加了他的追悼会,为此还特地穿上了久已不穿的黑色警服,在他灵柩前敬礼的时候,蕾蓉想起了那个坐着黑色普拉多前往枫之墅的下午,颠簸的乡间土路,矮小而疏松的道旁树木,坐在高端商厦墙根下的一排流浪汉、残破不堪的棚户区……那阴沉的天幕多像一个预言:好像有万千重浓云在酝酿着什么,又好像纤云皆无,只是一块完整的铁青色液压机正在朝着头顶缓缓落下,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刘捷竟成了后来发生的灾难大片的第一个牺牲者,多少一别匆匆,竟成阴阳永隔。
不过,警方在后来的调查中,推翻了刘捷死于一场纯粹的意外事故的结论。在陈一新的手机里,发现在出事那天下午他和市民政局秦局长打过两通电话,刘捷的死亡时间恰在两通电话之间。警方迅速对秦局实行了拘捕和突审。秦局交代,由于刘捷把陈一新咬得太紧,陈一新一直想制造一场“意外事故”杀掉刘捷,所以他把刘捷的行动时间告诉了陈一新。秦局还交代,徐冉幸存一事,也是他告诉陈一新的,在屠宰厂听到刘捷不小心对侯继峰说出的安全屋地址之后,他马上向陈一新通风报信,才导致胡岳安排了几个黑道枪手去刺杀徐冉。这大概就是胡岳对陈一新说的“我得手了,可他们失手了”的意思,至于秦局为什么提供给陈一新情报,随后在调查中发现他个人名下的68套房子,或许是最合理的解释。
还有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根据在滨水园小区的犯罪现场提取的抛射弹壳和弹头显示的枪管来复线特征,与相关记录进行比对,证明那天晚上胡岳追杀唐小糖他们所持的手枪,正是赵怜之一直提心吊胆的那支丢失的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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