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试图接近她的男性,刻意出说出惊世骇俗的话语,或做出标新立异的举动,只为让她留下深刻印象。
“谢谢。”但星野一彦似乎不在意有须睦子的反应,径自说着:“那我去一旁了。不好意思,打扰你。”
“星野,你这小子,跟名演员有须睦子喝同一瓶饮料,居然还能保持冷静!”
“啊,抱歉、抱歉。”星野一彦慌忙以袖子拚命擦拭宝特瓶瓶口。
“太迟啦,你的嘴都碰过了,擦有什么用。”
“还是拿衣服袖子擦呢。”造型师也忍不住笑着指责星野一彦。
“非常抱歉,有须小姐。”“时代的宠儿”开口道歉。
这一刻,只见星野一彦睁圆眼惊呼:“啊,这位小姐是演戏的大明星!”显然是彻底地后知后觉。
有须睦子不禁一愣,“时代的宠儿”和造型师也傻在当场。
“你这家伙,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吗!”
“难怪我刚刚在旁边看时,就一直觉得这位小姐好漂亮……”星野一彦的语气里没有虚伪,听起来满是实话实说的坦率。瞧他这副模样。连有须睦子也不由得想笑。接着,星野一彦又疋经八百地请罪:“不好意思,害时代的宠儿没面子。”
“我说你啊——”
“不过,提起时代的宠儿,我就想到村田兆治真的很厉害。”
“啥?你在讲什么啊!”“时代的宠儿”叹口气,“你当着有须小姐的面讲这种无聊透顶的冷笑话,我觉得超对不起人家的。‘时代的宠儿’跟‘村田兆治’,你可以再冷一点,有够没水平的。有须小姐,你说是吧?”
造型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角皱出鱼尾纹,望向有须睦子。
二
“所以,那个也是谎话?”有须睦子望着我质疑。她的双眼炯炯有神,却是毫无表情。但也不尽然像能面①。因为能面不若她的容貌富有女性魅力。我带着茧美走进这幢感觉非常牢固的豪华公寓的一户,她冲着有须睦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喂,你几岁来着?”会这么问,可能是瞧见有须睦子即使没化妆,肌肤依然惊人地漂亮,且看上去如此年轻,害她忍不住怀疑手边掌握的信息是否正确。
①能剧为日本最具代表性的传统舞台艺术之一,演员皆须配戴面具演出,乃是融汇传统舞蹈、伴奏之唱念及奏乐所构成的古典歌舞剧。
“三十三。”有须睦子语气粗鲁地回道:“大星野君三岁。”
当年在广告拍摄现场初次见面时,我和她还是二十多岁。
这个客厅非常宽广,估计有十坪以上,我每次来都深深感到自己的渺小。从大片窗户看出去,市中心的摩天大楼一览无遗。有须睦子第一次找我到这里时,我不禁脱口而出:“好像是坏蛋监控自己地盘用的场所。”她不仅没生气,还点头附和:“确实不太像善良的人住的地方。”
我与茧美坐在客庞一组黑色大沙发上,左前方摆着一台大型电视机。我揉着不久前挨茧美一拳的肩膀,边望向电视。
“星野君,当时你说不晓得我是演员,那是谎话吧?”有须睦子倚着墙。要是有人叫我随意站着,我肯定会手足无措,但有须睦子下意识就毫不矫作地摆出丰姿绰约的姿势,或许是明星生涯不计其数的摄影经验累积吧。
以前她提过,已不晓得怎样才是自然的姿势、自然的表情。她无法区别从哪部分到哪部分是演技,无法判断自己真正的情绪为何。
“不是的,毕竟我很少看电视啊。”
“真的假的?小星野。”
身旁的茧美以极度没品的粗暴语气开口:“你是为了吸引这个女优①女,才故意讲那种话吧?未免也太明显。美女总是备受追捧,要是有对她兴趣缺缺的男人出现,或许反倒会引起她的注意,是吧?”
①日语中将女演员称为“女优”。
女优女,总觉得这表现方式很滑稽。“我没那个意思。”
“告诉你,美女对这种男人早就见怪不怪。对自己有兴趣的男人,多到看了就腻,佯装没兴趣的也多到能堆成小山,烦都烦死了。”
“讲得好像你是那早就见怪不怪的美女。”
打从茧美开始监视我的行动,至今我们已同进同出超过两个半月,我依然无法习惯她的存在。面对不知该算气球还是圆酒桶的庞然身形,以及粗枝大叶又目中无人的夸张个性,我根本没多余的心力思索如何对她免疫。
“你知道什么叫‘反之亦然’吧?”茧美装模作样地稍稍后仰,接着从外套口袋拿出小盒子,掀开盒盖,拿出挖耳杓,开始掏耳朵,一副很想咏叹“啊,好舒服”的表情。“听好,一路走来,我被所有人讨厌。起初是体形太大,大伙认为我是碍手碍脚的壁橱之类的东西,没多久,又当我是公害或没做好安全管理的核电厂,根本是人人喊打的状态。这辈子身边的人都想离我远远的。”
原来如此。拿公害来比喻茧美有多恐怖,确实满贴切的。就像是面对巨大的恶,周围的人完全不晓得该从何指责起,彻彻底底地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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